二人把男子背回村里已是深夜了,村子里静悄悄的,两人亦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唯恐惊醒了旁人。因时间仓促,来不及收拾屋子,只得暂时将男子安置在苏陌的房中。
做完这些,二胖已经累的大汗淋漓,浑身像是下河洗了澡似的。
“呼…哈…真小瞧他了!看着挺瘦的,背了一路,还挺压身!”
将男子安置在床上,苏陌把桌几上的烛火往床前挪了挪,借着烛光,二人好奇的凑近瞧了瞧背回来的男子,不禁双双大惊失色!
这哪里还像一个人啊?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苏陌是万万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真有人会被折磨成这个鬼样子!
男子蓬头垢面,满脸血污,两只眼睛又紫又肿像是两个大核桃。鼻梁骨像是被什么重物击中,已然断裂。嘴唇青紫,应是吸入了太多的瘴气之毒,怕一颗的剂量不够,苏陌忙又取出两颗塞进男子口中。
透过那身破烂不堪几近衣不蔽体的薄衫,苏陌看到了里面大大小小或长或短或深或浅的各种伤口,不禁眉心紧蹙,下意识的捏紧了衣衫的一角。
虽然浑身因为伤口有些浮肿,但仍是瘦骨嶙峋,看样子也不过十四五岁,应是与苏陌和二胖同龄。
那身白色的囚服被血和泥污晕染,早已分不清什么颜色!
在看到男子手腕和脚踝处断开的半截铁链时,苏陌和二胖不禁一阵唏嘘,两人张大嘴巴面面相觑。
就算再没有经历过江湖生活,两人也还是能够猜出此人定是因为什么原由被囚禁,不堪折磨私逃出狱的!只是慌不择路,才误闯了迷雾森林!
想着对方不是另有所图,苏陌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了一半,只是这另一半…
思及此,苏陌的眉心蹙的更紧了,心脏也跳的更快了,恍惚间,她甚至有些怀疑刚刚在林子里自已所做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苏陌望着床上的那具近乎尸体一般的男子出神。
“不好了!苏陌,你快看,他的呼吸越来越弱了!”眼见床上的人生机全无,二胖趴在他的胸前听了听,竟发觉呼吸声已微弱至极。
苏陌这才回过神来,揉了揉脑袋,再也来不及细想,忙上前查看。
“他的情况不太好,许是身上的伤口发炎感染了。”
“二胖,你去烧些热水来,我来帮他清理衣物和伤口…”
二胖应着起身欲出门,苏陌望着床上的人停顿了片刻,忙喊住了二胖,将一把剪刀递给他。
“还是我去吧,你帮他把脏衣物剪下来。”
苏陌烧完水回来,二胖已将男子身上的衣物褪去,拿了一条毯子盖在他的身上,只露了半条腿在外面。
二胖愣在床边盯着男子的左腿一动不动。
那是一条被生生削去皮肉的小腿,剥了皮剃了肉,还留着筋骨,是以短期内还能行走,只是每走出一步就是钻心的痛。
苏陌怔怔的望着那半截隐约可见的腿骨,只觉喉间一阵翻涌,险些打翻了手中的热水盆子。
二胖忙上前扶住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尤其是左小腿…”二胖垂着头,眼中尽是无奈。
“这么看来,你射他那一箭还数最轻了。”
苏陌走上前,将男子身上的毯子拉下来,盖住那半截触目惊心的腿骨。
将一方干净的帕子浸在水中拧出,走至男子的床边,略迟疑了下。
二胖似是看出了她的顾虑,“给我吧,我来擦,你来上药。”
苏陌怔怔的将帕子递给二胖,许是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到了,一时间竟不知自已该干些什么。两只手只是紧紧的捏着衣角,后脊竟一阵湿热。
转眸又望了眼床上的人,苏陌竟觉鼻头一酸,眼眶也了起来。触目惊心的伤口背后,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又经历了怎样残忍的折磨?
“啧啧…受这么重的伤,还能挺到现在,也真是难为他了。看他的样子,定是得罪了江湖上的大魔头,这是刀刀要他命又刀刀不让他死啊!”
“以前我只是听说这世上有一种毒药能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如今倒真是亲眼得见了,这一刀刀一剑剑的,还不如直接给他一颗毒药呢!”
二胖一边擦拭着男子身上的血污,一边自言自语道。
苏陌将药粉小心的涂抹在伤口上,只因伤口太多,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包扎,就让二胖用干净的纱布将男子的身体从上到下裹了个遍,远远的看上去,像是一个死去很久的木乃伊。
“自和师父学医起,我从没碰上过伤得如此重的病人。能否医的好,便看他的造化了。”
折腾了大半夜,两人只觉浑身疲累的酸痛难忍,二胖嘟囔着幸亏昨晚多吃了一碗肉,否则体力还跟不上呢!
二胖走后,苏陌就在房间桌几旁支着脑袋闭目休憩了一会,天刚蒙蒙亮,就跑去师父那里了。
师父清水比苏陌和婆婆早来无忧谷近二十年,是一位慈祥幽默的白发老翁,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只知他医术精湛,村里人有个大病小灾的,全靠他医治。
幼年时的苏陌每次见到清水背着药箱出诊,都会好奇的跟他一路,有时候会跟到他的家里,望着那满院子的药草两眼放光,惊羡不已。
清水见她可爱,便教她识药,日子久了竟发觉,小小年纪的她竟对药理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和兴趣。再大一些的时候,苏陌便央求着婆婆要正式拜清水为师,学习医术,救死扶伤。
苏陌聪慧机灵,且天生是学医的好苗子,清水自是很欣喜,于是便应下了这忘年的师徒情。
清水师父来后,又仔细的瞧了瞧男子的病状,听着苏陌向他讲述男子的伤势和自已的一些紧急处理办法,眯着眼睛捋着花白的长胡须,他对苏陌这个徒弟向来是引以为傲的。
关于苏陌擅自带陌生人回谷的事情只字未提,只丢了句:“尽人事听天命吧,倘若他能醒来速来回我。”便离开了。
能否救得活,苏陌心里是没底的。见师父来后并未多说,想来能做的自已都已做尽了,不管他是何人,此刻他都只是她的病人,她希望他能醒来。
之后苏陌便一直守在床前时刻关注男子的情况,前两日并没什么反应,男子的脉搏和前一天晚上一样,若有似无。期间二胖来过一次,问过男子的情况后便回去了。
第三日的时候,身体明显有了温度,许是苏陌一日三次滴入他口中的汤药起了效用,脉搏也不似之前那般虚弱无力了。虽然有些杂乱,但好在有些生机了,苏陌心里暗暗欣喜。
许是梦到了自已被折磨的画面,男子突然左右不停的晃动脑袋,眼球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口中也好似在呢喃着什么,表情异常的痛苦。隔着厚厚的纱布,男子两只手用力的抓扯着身下的被褥。
苏陌见状,怕他再次把手上的伤口挣开,忙一把握住他的双手。说也奇怪,男子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的握住苏陌的手,整个人也很快放松下来。恍惚间,苏陌好像看到,男子嘴角好像浮出了一丝笑容。
梦里,一个小男孩光着脚在寒冷的冬夜孤独前行,漫天飘着雪花。
“墨儿,墨儿…”一声声温暖的轻唤从前方传来。
“墨儿…来,天冷,快到娘的怀里来…”
小男孩听的真切,只见一名白衫女子在向他招手,拼命的揉了揉眼睛想看清女子的模样,可却怎么都做不到。
小男孩着急的向前快跑了几步,可每当他靠近一步,女子便后退一步,直到消失…
“娘!娘…娘!”
“呸!有娘生没娘教的小畜生!这是我爹专门找江湖术士给我寻的宝贝,凭你也配!”一位年龄和他相仿的男孩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机关锁,还不忘朝他脸上啐了一口。
“你们几个,给我好好教训教训他!”
几名恶仆得令,走上前拎起他就是一顿胖揍,男孩不哭也不闹,紧抿着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竟是一滴都没落下。
又是一个漫天飞雪的季节,少年一身白敞,手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满眼期许。
“父亲,今日是孩儿的生辰。孩儿亲手做了一碗长寿面,盼能和父亲一起共食。希望父亲长命百岁!”
屋内坐着的男子拍案而起,一掌扇掉了少年手中的碗,望着少年的眼神尽是怒气和嫌恶。
冷哼一声甩袖而去,留下少年愣在原地盯着散落一地的碗碟碎片和长寿面。
“真是下贱坯子生的下贱!刚出生就克死了你那短命的死鬼娘亲,现如今怎还有脸过生辰呢!呵呵…呵呵…”叔母聂金花刻薄奸邪的笑声像是一根根长刺,深深的刺入他的胸腔。
夜昙墨望着自已被烫的红肿的双手,苦涩的干笑了两声,他险些忘了是他的到来害死了自已的娘亲,那从未谋面朝思夜想的娘亲。
想必父亲也和自已一样深爱着她,所以这些年才恨极了自已,厌恶极了自已。虽贵为幽州城夜府少主,却过活的还不如府里的一条狗。
自那日起,夜昙墨便再没过过生辰。
“你这个畜生!猪狗不如的东西!竟敢杀死自已的亲生父亲!”聂金花带着一群护卫将夜昙墨团团围住。
一位中年男人倒在血泊中,夜昙墨目瞪口呆的立在男人的身旁,手中却握着一把带血的长剑,此剑正是刺向男人的那把剑。
死者正是夜昙墨的生父,幽州城的城主,夜楚风。
人群中还有一位年轻的男子,与男子年龄相仿,挥着剑刺向男子:“娘,不要和他废话!让我杀了这个克死自已娘亲又杀死自已父亲的扫把星!”
“槐儿,住手!”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夜沛槐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众人纷纷低头退至两侧。
只见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缓缓走来,面若古铜,目光如电,手持利剑,不怒自威。此人正是夜楚风胞弟夜潇天。
“来人!把少城主带下去,关进大牢!严加看管,择日问审!”
“我杀了我爹…不…不是我…爹…”夜昙墨已有些神志不清,语无伦次。
两名护卫上前夺下夜昙墨手中的剑,将其强行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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