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昙墨独自躺在房中,无法动弹的身体让他不由得一阵烦闷。他依稀记得昏睡的这些日子里那些真实可怖的画面片段仍然会出现在他的梦中,那些无数个无人问津的昏暗的任人欺凌的日子终将成为他未来漫长日子里永远无法摆脱的梦魇。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一向厌弃自已的父亲为何那日会破天荒的喊他去自已的书房。
母亲生他那日难产,黑寂的天空忽而电闪雷鸣,忽而风雨交加,产婆和丫鬟们在房内慌乱的忙活着,产房外却空无一人。
天快亮的时候,产婆怀抱着一个襁褓,神色慌张的去向夜楚风回禀:“回城主,是个男孩,夫人她…流血不止,已经…去了…”
殿上端坐着的男子眉心微蹙,双眼泛起一层薄雾,可眸底的阴沉之色却令人不寒而栗,握紧的双拳因为太过用力而暴起骇人的青筋。
夜楚风朝殿下的婆子抬手挥了一下,自始至终都未瞧那婴孩半分,那婆子抱着襁褓低着头小心的退出门去。
夜楚风当初那一挥,便是将夜昙墨随手挥去了夜府最为简陋的偏院,交由府里最下等的粗使婆子照看。
八岁以前他从未见过自已的父亲,每日里被那些下人婆子们到处指使着干活,夜昙墨早已不知自已是什么身份了。
一次无意间听到两个婆子坐在廊上脑袋凑在一起,嗑着瓜子议论着:“听说前院的李嬷嬷上次差事办得好,得了二夫人好多赏钱呢!你说这好事什么时候能轮到咱姐俩头上来呢!”
“呸!每天守着这么一个扫把星都不知还能不能有出头的那日了!”
“要我说,这就是一个娘不要爹不疼的下贱,往后你我也用不着管他的死活了,说不定早死早托生呢!”那婆子边说边向城主寝殿的方向努着嘴巴,嘴角还挂着没吐干净的瓜子皮。
“婆婆说的是何人?谁的娘?谁的爹?”二人只顾着你一句我一句发泄着心中的不满,竟没发觉站在身后已久的夜昙墨。
“嗷呦!天老爷哎!”俩婆子被夜昙墨突如其来的一声给吓得魂都丢了大半,其中一个从位子上跳起来将手中还未嗑完的瓜子狠狠的丢在夜昙墨的脸上,上前一把揪起他的耳朵,咬牙切齿的嚎着:“贱崽子!几时学会的趴墙根,姑奶奶的话你也敢偷听!你个有娘生没爹养的贱骨头什么都敢打听啊!你也配?”
“啊…疼疼疼…”那婆子吃的浑身溜圆,力大无比。夜昙墨感觉半张脸皮都要被她扯下来了,痛苦的伸着半张脸不住的求饶。
“呸!天生的贱骨头只会求饶,活该生下来就被抛弃!”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愤怒和凶狠,一把薅过拧着自已耳朵的那条手臂,上去就是一口,那婆子疼得瞬时撒开了手,呲牙咧嘴的捂着自已的手臂,一双眼气的通红。
被安置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一点油水刮不到不说,如今竟还被这小畜牲咬了一口,那婆子越想越气不过,走上前反手就给了夜昙墨两个大耳刮子,少年嘴角立时渗出了血丝。
“小畜生!长能耐了不是,今天姑奶奶就让你死个明白,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你的爹娘是谁嘛…”
一旁的婆子闻言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别乱说话,可被咬的婆子早已失去理智气昏了头,便不管不顾的将夜昙墨是如何克死了自已的城主夫人娘亲,又是如何生下来就被自已的城主父亲给抛弃,添油加醋的好好润色了一番。
那晚,夜昙墨顶着一身的伤趴在窗边望着天上的月亮,突然好想自已的娘亲,虽然自已克死了她,可他知道自已的名字是母亲临终前亲自所取,他想那从未谋面的娘一定是爱他的。
这么想着,身上的伤竟不那么疼了。
或许,父亲如今早已不记恨自已克死了娘,若现在见到长大的自已,说不定会喜欢呢,毕竟自已是他的亲生儿子。
那一夜,夜昙墨想了很多,很多安慰自已的话。也是从那一夜开始,他迫切的想要跑出去,去见一见婆子们口中那高高在上的城主父亲。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总会找时机偷溜出去,可每次都没成功,有时候被发现了就是一顿胖揍。馒头大的拳头捶打在他的脸上、身上,夜昙墨想象着自已马上就能见到亲人了,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打人的婆子见状,只当他是脑子坏掉了疯了,看来离死不远了,自已的好日子马上要来了,便鬼使神差的发起了善心,收起了拳头。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在一个明媚温暖的午后,趁着婆子们打盹儿的功夫,夜昙墨终于翻出了那座院子。
一路沿着围墙根来到了前院,前院的人都没见过他,只当他是哪个院里的小厮,并未在意。他在一旁暗中观察了半日,终于锁定了自已要找的人。
一名侍卫正在向夜楚风回禀着什么,夜昙墨支着耳朵,清晰的听见两个字“城主”。那是一位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浑身干净的一尘不染,夜昙墨躲在远处迟迟不敢上前,生怕自已污了面前的洁白。
“父亲…”许久,一声怯懦的低吟从远处飘来。
夜楚风以为自已出现了幻听,浑身一怔。身旁的侍卫也有些异样,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父亲,我是墨儿。”
柔弱瘦小、破烂不堪,是当时夜楚风看到的夜昙墨的样子。他睁大了眼睛张着嘴巴愣在原地许久,嘴里呢喃着“墨儿…”
夜昙墨满怀期盼的以为接下来会上演一幕父子久别重逢的温情画面,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该亲吻父亲哪边的脸颊。
“谁放他出来的?!看守的婆子呢?人都死哪去了?”
夜昙墨至今还记得父亲当时近乎发狂的向他咆哮着的愤怒样子,和他刚刚看到的温文尔雅的他干净的他判若两人。
姗姗来迟的婆子垂首跪在地上,嘴里不停的重复着:“老奴该死,城主恕罪。”
被吓傻的夜昙墨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父亲的勃然大怒让他意识到自已做错了事情,可他又不知道自已究竟做错了什么,明明自已什么都没做,为何父亲会厌恶自已至此?
被婆子生拉硬拽的拖回那所毫无生息的院子里,毫无意外迎接自已的又是一顿胖揍。夜昙墨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棍子朝自已的身上挥过来,那双稚嫩的黯淡无光的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那次夜昙墨的突然出现,不知触动了夜楚风的哪根心弦。没过多久,他便下令,恢复夜昙墨夜府少主的身份,可自由出入。
少年黯淡的双眸又重新泛起了光,温暖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了好看的斑驳。少年眯着眼睛仰着头,嘴角荡漾着纯真美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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