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泽谕吉站在全身镜前，一丝不苟的整理深色的围巾。
他的身后，是靠在门框上的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难得没有叽叽喳喳的说话，也没有抱着零食在吃，他甚至没穿侦探服，而是换上了一身黑白条纹和服。
他安静的等待着，低着头，摆弄他手上的一副眼镜。
福泽谕吉的手抚上袖口，转过身来。
江户川乱步的头顶搭上一只手。
“是决定和我一起赴约了吗？”福泽谕吉说，“可以不用这么正式。”
江户川乱步闷闷把头转到一边去。
“社长如果执意要去，至少告诉三花猫先生和平闲院小姐，”或许因为穿和服的影响，他的语气也郑重了些，“我肯定要和社长一起。”
福泽谕吉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小袋地薯条：“没关系，平闲院殿下最近公务繁忙，老师也在为近来的局势忧心，只是一次见面而己，不用打扰他们了。”
江户川乱步接过地薯条嚼啊嚼：“社长是不是不相信他们的话。”
福泽谕吉没说话，只是揉了揉江户川乱步的脑袋。
*
会面定在之前春日宴的私人料理店。
这次去，或许因缘巧合，福地樱痴和夏目漱石一样选择了那个后庭独院。
福泽谕吉和江户川乱步穿过熟悉的木质走廊，在浅色木槿花和服的店员带领下进了熟悉的院子。
一个有着白色狮子头，脸上带一道疤，还留着乱糟糟胡子的男人坐在厅堂之上，搂着一个酒葫芦喝酒。
见两人进来，他望过来，透过满院日光与夏草，兴致勃勃的挥手：“福泽！”
福泽谕吉双手拢在袖口里，也笑起来：“源一郎。”
“你可是来晚了好久，必须自罚三杯。”福地樱痴身上都是酒气，估计在这里坐了有十几分钟，现在亢奋的很难让人不怀疑他是不是喝醉了。
福泽谕吉笑着正坐在他对面：“可饶了我吧，你的酒我可喝不了。”
江户川乱步也在靠近院子的座位落座。
“那就喝茶！你这家伙，还是和以前一样，”福地樱痴啧啧两声，转身又去揽江户川乱步的肩膀，“怎么长这么大了？还有你，福泽，你可真是一点不肯让你的明珠离开眼睛。”
江户川乱步“耶噫”一声，猛的挪动屁股往福泽谕吉身后躲：“你也真是一如既往混蛋啊大叔！”
福泽谕吉笑了笑：“别逗他，乱步，坐好。”
前一句是对福地樱痴说的，江户川乱步仰着头瞥对面的大叔一眼，哼哼唧唧坐了回去。
福地樱痴哈哈两声，毫不在意江户川乱步的态度，推给福泽谕吉一份金团：“就着茶吃，好吃！”
福泽谕吉真的就着茶水吃起来。
“你啊你，”福泽谕吉眼看着放松许多，“小时候也最喜欢吃这个。”
“可别说我啊，你当时不也是拿茶水来，谁忍得住不吃？”福地樱痴的坐派豪放得很，一只腿盘着，一只腿支起来，左手搭在支起来的膝盖上，右手拿着一双筷子胡吃海塞，“这家店可真不错，菜好，酒也好！”
于是两人就天南海北过去将来的聊起来。
毕竟是多年好友，这边说些战场上的乌龙，那里说些案件里的趣事，一来一往，饭菜上了两回，茶水热过三遍，太阳也悄悄转到西边去了。
有店员过来把庭院里地灯点上，正要过来打开屋里落地灯时，被福地樱痴阻止了。
“这样就好，”他看了眼福泽谕吉和己经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江户川乱步，“小孩子容易累，开了灯打盹又要头痛。”
但也没说把乱步叫起来。
店员依言退下，福地樱痴冲福泽谕吉笑：“你平时是有多劳累小侦探，都困倦成这样。”
福泽谕吉没说江户川乱步昨晚睡了十二个小时。
“其实你也知道我来横滨是干什么吧，福泽。”福地樱痴的语气正经起来，酒壶也放在了一边，“要不要和我一起？”
地灯还是太暗了，福泽谕吉怎么看都看不清福地樱痴脸上的神色。
“是要剿灭港口黑手党吗？”福泽谕吉说，“怎么要邀请我？”
“当然因为你是‘银狼’啦，”福地樱痴提到了一个久未言及的代号，“我知道你找到了自己的道路了，可是剿灭港口黑手党是正义之举，你不想再和我并肩作战吗？——听说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有白衣亲信，一柄长剑耍的出神入化，你不想见见吗？”
福泽谕吉不想，退一步来说，就算他想见也不用通过这种方式见。
“你好像对剿灭黑手党很有执念？”福泽谕吉没说想不想，只是平平淡淡的问，“为什么？”
福地樱痴像是不明白福泽谕吉的问题，他的视线正正落在福泽谕吉脸上：“当然是因为这是正义的呀！”
“港口黑手党有多横行无忌你也知道，”他一拍大腿说起来，“横滨最近店铺关了不少吧？百姓都有怨言，你就说，该不该剿灭！”
其实和两年前的混乱来说，如今的混战只能说小巫见大巫。
福泽谕吉摇了摇头：“我不会加入你的计划的，武装侦探社才是我的重心。”
福地樱痴手撑在地面上看他。
夜晚的横滨有些寒凉，不知道什么小虫子在草地里吱儿哇的叫，地灯发出浑浑的暖黄色光，屋子里晦暗不明，穿黑白条纹和服的侦探趴在桌面上好似睡去。
“好吧，好吧，”他终于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这家伙……”
“那我们改天再见吧！”他摇摇晃晃站起来，脸上也露出酒醉后的红晕，一只手上还拎着空荡荡的酒葫芦，“福泽，愿世界和平！”
福泽谕吉目送他痴痴颠颠渐行渐远，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只留下夜凉如水……
也看着江户川乱步悠悠转醒，眼神中清明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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