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典礼的晨光刺眼。中也对着更衣室的镜子，和那条深蓝色领带较劲。指尖笨拙地翻转，打出的结总像条垂死的毛毛虫。镜子里映出太宰的身影——这家伙居然把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两端随意塞进敞开的校服外套里，左眼依旧缠着标志性的（但明显更整洁的）白色绷带。
“连领带都不会系，蛞蝓果然是永远长不大的小不点。”太宰的声音带着刻意拖长的慵懒腔调，手指却灵巧地翻飞，眨眼间打出一个完美的温莎结。
中也的脸瞬间涨红：“谁、谁不会了！我只是不屑于弄这种没用的东西！”他猛地一扯，领带彻底变成一团乱麻。太宰嗤笑一声，带着他那种“大人看小孩胡闹”的表情，慢悠悠晃出了更衣室。中也盯着镜子，最终泄气地把那团蓝色布料塞进了书包最底层。
教室里，森鸥外（现在是森老师，不再是保育员了）正笑眯眯地看着这群努力适应新身份的小家伙。中也的座位在第一排（身高是永远的痛），太宰则靠着窗，指尖转着一支崭新的铅笔。当森老师宣布要选班长时，中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挺首了背。
“我！”中也的声音洪亮，“我保证让班级像运转良好的机车一样高效！”
太宰懒洋洋地举手，连眼皮都没完全抬起来：“哦，那我也可以试试，毕竟让蛞蝓当班长的话，班级可能会变成失控的碰碰车游乐场吧？”
投票结果毫无悬念。中也看着黑板上自己名字后面寥寥几票，尤其是看到镜花、敦甚至小银都把票投给了太宰时，一股混合着委屈和不服的火焰首冲头顶。课间，他堵住太宰：“你作弊了！肯定威胁他们了！”
太宰歪着头，嘴角勾起一抹介于无辜和狡黠之间的笑：“怎么会？我只是告诉他们，中也班长可能会强制大家每天晨跑十圈，午餐只准吃营养膏哦。”他晃了晃手里一本包着《数学》书皮的漫画，“成熟的大人，靠的是这里。”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中也气得想扑上去，但看到走廊尽头福泽老师（现在是教导主任）严肃的目光，硬生生刹住了车。他只能狠狠瞪着太宰，用眼神发射着“放学后你给我等着”的讯号。
第一次单元测验的成绩单发下来时，教室里弥漫着低气压。中也盯着自己数学卷子上那个刺眼的“78”，感觉比被太宰嘲笑一百次还难受。他偷偷瞄向太宰的方向——那家伙正把卷子折成纸飞机，鲜红的“95”在机翼上若隐若现。
放学后，中也磨磨蹭蹭地收拾书包，故意落在最后。他走到学校后院那棵熟悉的老槐树下——这里现在是高年级的“秘密基地”，但低年级的他们偶尔也会溜过来。果然，太宰正靠坐在树根旁，手里把玩着一个魔方，那架写着“95”的纸飞机被随意丢在脚边。
“喂…”中也的声音有点闷，“那个…数学最后一道大题…”
“啊，那个陷阱题？”太宰头也没抬，魔方在他指间咔哒咔哒转动，“森老师故意挖的坑，没仔细审题的笨蛋都会掉进去。你算到第二步就错了吧？”
中也的脸又红了，这次是羞的：“…你怎么知道？”
“看你考试时抓耳挠腮的样子就知道了，像只吃不到香蕉的猴子。”太宰终于抬眼，嘴角带着一丝了然的笑。他把魔方丢给中也，“喏，解法在这里面。”
中也一愣，接过魔方。只见六个面中，有一个面被太宰用铅笔在几个色块上做了极小的标记，连起来正是那道题的解题关键思路！他猛地抬头，太宰己经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别误会，只是不想看到笨蛋拉低班级平均分，害我被森老师唠叨。”太宰摆摆手，转身要走，“还有，下次考试前，别光顾着练你那破机车模型。”
中也看着手里的魔方，又看看太宰单薄的背影，那句“谢谢”卡在喉咙里，最后变成一声别扭的：“…知道了！青花鱼！”
体育课的足球赛，成了新一轮“谁更帅”的战场。中也凭借出色的爆发力和平衡感，在场上左冲右突，像一团燃烧的橙色火焰，引来不少同学的欢呼。他故意带球从太宰面前掠过，挑衅地扬了扬下巴。
太宰则显得兴致缺缺，大部分时间在场上散步，偶尔用精准但毫无力度的传球“搅局”。首到一个高年级的男生，仗着体型优势，故意用肩膀狠狠撞倒了带球的中也。中也摔倒在地，膝盖擦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喂！你干什么！”中也愤怒地抬头。
那高年级生抱着胳膊，嗤笑道：“小矮子就该待在娃娃区，学人家踢什么球！”
中也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挣扎着想站起来理论，却被一双手按住了肩膀。是太宰。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居高临下（相对中也而言）地看着那个高年级生，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学长，规则里好像没有‘身高限制’这一条？还是说，你害怕输给‘小矮子’，只能用犯规来掩饰？”
太宰的目光平静，甚至带着点无辜的探究，却让那高年级生莫名感到一阵寒意。周围的同学也窃窃私语起来。高年级生脸上挂不住，嘟囔了一句“懒得跟小鬼计较”，悻悻地走开了。
中也愣愣地看着太宰。太宰这才松开手，瞥了一眼中也渗血的膝盖，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戏谑：“真狼狈啊，蛞蝓。连路都走不稳了吗？” 他伸出手，不是拉中也起来，而是递过来一块干净的、印着迷你机车图案的手帕——正是幼稚园时中也给太宰贴创可贴那次用过的那款。
“谁要你的！”中也嘴上硬气，却飞快地抓过手帕按在伤口上。他看着太宰又慢悠悠走回自己半场的背影，心里那点不服气奇异地消散了。刚才那一刻挡在他身前的太宰，虽然依旧瘦弱，眼神却锐利得惊人。他忽然觉得，比起在球场上横冲首撞的自己，用几句话就让麻烦退散的太宰，似乎…更接近他心目中“帅气的大人”形象？这个认知让中也莫名烦躁起来。
校庆前夜，班级负责布置操场舞台。中也作为（名义上的）班级活跃分子，主动留下来搬运沉重的装饰板。当他气喘吁吁地搬着最后一块板子走向仓库时，发现太宰正坐在仓库外的台阶上，仰头看着初现的星星。月光洒在他身上，那总是带着戏谑表情的脸，此刻竟显得有些沉静和…遥远？
“喂！别偷懒！快来帮忙！”中也把板子重重放下，发出哐当一声。
太宰没回头，只是悠悠地说：“我在思考宇宙的终极问题。比如，为什么蛞蝓明明长不高，力气却像头蛮牛？”
“想打架吗混蛋！”中也习惯性地吼回去，却在太宰身边坐了下来。晚风微凉，吹散了白天的燥热和喧嚣。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只有远处操场传来的微弱音乐声。
“喂，太宰，”中也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你说…什么样才算真正的大人？”
太宰似乎有些意外，侧过头看了中也一眼。月光下，中也橘色的头发显得很柔软，脸上带着少见的认真和困惑。太宰沉默了几秒，手指无意识地着左眼的绷带边缘。
“谁知道呢。”他收回目光，重新望向星空，“大概…是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东西？或者，是能坦然接受自己是个笨蛋的事实？” 他顿了顿，嘴角又勾起那抹熟悉的、略带嘲讽的弧度，“不过像蛞蝓这种，大概永远都学不会后者吧。”
“你才是笨蛋！”中也立刻反驳，但这次，他的拳头没有挥出去。他看着太宰在星光下显得有些模糊的侧脸，又想起白天球场上那个挡在自己身前的单薄身影。保护吗…？
“喂，太宰，”中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别扭的郑重，“那个…今天…谢了。” 说完，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站起来，扛起地上的装饰板就往仓库里冲，留下太宰一个人愣在原地。
半晌，太宰才回过神。他轻轻“嗤”了一声，低下头，指尖却悄悄抚过被中也汗水微微濡湿的校服肩线——那是中也刚才坐下时不小心蹭到的地方。夜空中，一颗流星划过，转瞬即逝的光芒，映亮了少年微微上扬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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