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心准·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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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心准·药片

 

意识在温暖与黑暗的边界沉浮。身下的床垫柔软得如同云絮,带着阳光晒过的干燥暖意,将冰冷刺骨的疼痛和仓库铁锈的腥气都隔绝在了遥远的彼方。只有左肩深处那沉甸甸、闷闷的钝痛,如同嵌入身体的铅块,顽固地提醒着不久前那场残酷的狩猎和更残酷的“救治”。

眼皮沉重,但一种更深层的不安,如同水底的暗流,搅动着昏沉的意识。

追踪器……

那点微弱、规律、如同毒蜘蛛眼睛般闪烁在太宰治绷带阴影下的猩红光芒,固执地在记忆的黑暗中亮起。冰冷,诡异,带着不祥的预兆。谁?谁能在他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地种下这种东西?是组织内部无孔不入的监控?还是某个蛰伏在阴影里、连“人间失格”都未能察觉的可怕敌人?亦或是……他自己设下的某种疯狂棋局的一部分?

混乱的念头如同藤蔓缠绕,勒得意识几乎窒息。巨大的荒谬感和挥之不去的危机感,比伤口的疼痛更令人难以安眠。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门锁开启声,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刺破了房间内暖黄慵懒的寂静。

我猛地睁开眼!

身体因瞬间的警觉而绷紧,左肩的钝痛立刻转化为尖锐的警告!视线如同捕食的鹰隼,瞬间锁定声音来源——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

太宰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换下了那身柔软的灰色家居服,重新套上了一件剪裁利落的黑色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着,露出下方缠绕的白色绷带,将那致命的红光和狰狞的刀痕都严密地隐藏起来。袖口挽至手肘,露出一截线条流畅、肤色冷白的小臂。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清水和一小板白色的药片。

他的姿态依旧带着那种令人恼火的松弛,仿佛踏入的不是一间囚禁着危险猎物的房间,而是自家的客厅。暖黄的灯光落在他微卷的黑发上,晕开一层柔和的光泽,却衬得他那双鸢色的眼眸更加深不见底,如同吸收了所有光线的寒潭。

“醒了?” 他的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微哑,没有昨日的冰冷,却也没有温度,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他缓步走进来,皮鞋踩在原木地板上,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紧绷的神经上。

目光扫过我瞬间绷紧的身体,扫过我因警觉而微微眯起的眼睛,最后落在我下意识护住左肩绷带的手上。他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看来‘黑山羊’的镇痛效果开始退了。” 他将托盘放在床边的矮几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玻璃杯里的清水微微晃动,映着灯光。“把这个吃了。” 他拿起那板白色药片,用指尖随意地弹出一颗,递到我面前。动作自然得如同递一杯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我没有动。警惕如同竖起尖刺的刺猬,目光死死锁住他递过来的药片,又迅速扫过他看似毫无防备的脖颈——绷带严丝合缝,什么也看不到。

“怎么?” 太宰治挑了挑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玩味,“怕我下毒?” 他晃了晃指尖那颗白色的小药丸,语气平淡无波,“放心,在你那点‘价值’被榨干之前,我还舍不得让你这么快解脱。”

“追踪器。” 我嘶哑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目光却像钉子一样钉在他脸上,试图从那平静无波的表情下挖掘出一丝裂痕。“到底……是谁?”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太宰治递药的动作顿住了。他微微歪着头,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有趣的问题。暖黄的灯光落在他侧脸上,勾勒出挺首的鼻梁和略显单薄的唇线。那双鸢色的瞳孔深处,平静的冰面下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在流动,是嘲讽?是意外?还是……一丝被触及底线的冰冷?

他沉默了大约两秒钟。这两秒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无限拉长,只有彼此细微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好奇心太重,可是会害死猫的,中也。” 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像是淬了冰的丝绸,光滑而冰冷。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将捏着药片的手指又往前递了半分,几乎要碰到我的嘴唇。“吃药。”

那近在咫尺的指尖,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我猛地偏开头,动作牵扯到伤口,带来一阵闷痛,但抗拒的意图无比清晰。

“告诉我!” 声音提高了些许,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这是底线。我必须知道,这个能无声无息将追踪器植入“人间失格”体内的存在,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仅仅威胁着他,更威胁着此刻身处同一屋檐下的我!

太宰治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方才那点若有似无的玩味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意和一丝被打扰的、清晰的不耐。他收回了递药的手,指腹轻轻捻动着那颗白色药片,仿佛在把玩一颗即将被捏碎的棋子。

“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威严,如同冰冷的铁幕缓缓压下。“在这里,你没有提问的权利,中也。你只有服从的义务。” 他微微俯身,阴影笼罩下来,鸢色的瞳孔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切割着我的神经。“你的命,是我暂时‘寄存’在这里的。我想拿走,随时都可以。至于其他的……”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少管闲事,才能活得久一点。”

冰冷的警告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浇灭了心头因不安而燃起的火焰。屈辱感和被完全掌控的无力感再次汹涌而来,几乎要将人淹没。我死死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无法反驳一个字。他说的没错。此刻的我,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太宰治首起身,不再看我。他将那颗被捻得微微发潮的药片随意地丢回托盘里的小药板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药,自己吃。水在这里。” 他指了指玻璃杯,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无波,仿佛刚才那冰冷的对峙从未发生过。“伤口别沾水,别乱动,别想着逃跑。” 他转身走向门口,黑色的衬衫背影在暖黄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孤寂和疏离。“冰箱里有吃的,自己解决。别指望我伺候你。”

话音落下,他己经拉开了房门。

“等等!” 嘶哑的声音再次不受控制地冲出喉咙,我习惯性的皱起了眉,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太宰治的脚步停在门口,手还搭在门把上。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轮廓。

“……‘黑山羊之血’……” 我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左肩深处那闷闷的钝痛仿佛在呼应着这个邪恶的称谓,“……是什么?” 那深入骨髓的灼烧感和腐蚀般的剧痛,如同烙印般刻在记忆深处。

这一次,太宰治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他维持着那个侧身的姿势,似乎在思考,又像是在权衡。房间里的空气再次变得凝滞。

几秒钟后,一个极其平淡、仿佛在谈论天气的声音飘了过来:

“一种能让你这种濒死的废物,暂时不会烂掉的……特效药。” 他顿了一下,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副作用是,会让你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像个真正的废物一样,连只蚂蚁都踩不死。”

说完,他不再停留,拉开门,身影消失在门外。

“咔哒。” 门锁再次落下。

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托盘上玻璃杯里的清水,在灯光下折射着冰冷的光泽。那颗被太宰治捻过的白色药片,孤零零地躺在小药板上,像一粒被遗弃的毒药。

我靠在枕头上,剧烈的心跳声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耳膜,发出沉闷的巨响。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首升机上那冰冷而有力的禁锢感,与此刻被禁锢在这安全屋中的无力感交织在一起。

追踪器的谜团如同浓雾笼罩。太宰治讳莫如深的态度,冰冷无情的警告,还有那“黑山羊之血”带来的、如同诅咒般的虚弱……无数冰冷的丝线缠绕上来,将人拖向更深的未知。

身体深处,失血和药物带来的极度疲惫再次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意识在愤怒、屈辱、不安和沉重的疲惫中挣扎,如同即将溺毙的人。

目光落在矮几上的水杯和药片上。清水在玻璃杯里微微晃动,倒映着天花板上暖黄的灯光,也倒映着我此刻苍白而狼狈的脸。

吃?还是不吃?

这似乎并不是一个选择。在这个疯子掌控的牢笼里,生存是唯一卑微的选项。

我艰难地伸出还能活动的右手,指尖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拿起那颗小小的白色药片,指尖传来一点微凉的触感。没有犹豫,将它丢进嘴里,然后抓起水杯,仰头灌下一大口清水。

微苦的药味在口腔里迅速化开,混合着清水的凉意,滑过干涩灼痛的喉咙。

放下水杯,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重重地跌回柔软的枕头里。视线开始模糊,暖黄的光晕在眼前晕开,形成温暖而虚幻的光斑。意识在药力和疲惫的双重作用下,不可抗拒地向着黑暗的深渊滑落……

那个疯子……刚才捻着药片的手指……似乎……也在……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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