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强就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他没有像上次那样,时刻留意着我这边的动静,准备随时“救驾”。
他就坐在人群中,和几个团队的核心成员谈笑风生。
有人向他敬酒,他也来者不拒,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姿态潇洒,笑容轻松。
他看起来,是真的开心。为了这个项目的成功,为了团队的胜利。
而这份开心,似乎……与我无关。
我端着酒杯,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应付着一波又一波的敬酒。
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闷闷的,沉沉的。
我装作不经意地,用目光一次次扫过那个在人群中谈笑自若的身影。
他举杯,他喝酒,他大笑,他和身边的人碰杯……
每一个动作,都像慢镜头一样,清晰地烙印在我的眼底。
看着他那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淡然模样,看着他和其他人打成一片,仿佛我们之间从未有过那些纠缠和挣扎……一股莫名的烦躁和不甘,像藤蔓一样,悄悄爬上我的心头。
一股倔强的、带着几分赌气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你不就是喝酒吗?
谁不会啊!
于是,当又一个人端着酒杯走到我面前,恭敬地说着“老大,我干了,您随意”时,我抬起手,轻轻碰了一下对方的杯子,然后,仰起头,将杯中那辛辣的白酒,一饮而尽。
“好!”周围响起一片叫好声。
敬酒的人显然有些受宠若惊,连忙也跟着干了。
我放下空杯,脸上依旧带着笑,心里却像是打开了一个缺口。
喝了第一杯,就好像触动了某个开关。
那些被压抑的情绪,那些无法言说的委屈,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仿佛都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而酒精,似乎成了此刻唯一的选择。
于是,第二杯,第三杯……
我不再像之前那样浅尝辄止,而是主动地、甚至带着几分挑衅地,回应着那些敬酒。
没有人敢真的劝阻我。他们大概以为,我今天是真的高兴。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宣泄着内心的兵荒马乱。
酒意,很快就上来了。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周围的声音也仿佛隔了一层纱。
脑袋晕乎乎的,身体轻飘飘的,好像踩在云端。
但我心里,却异常清醒地知道一件事——我在等。
等那个若无其事的人,注意到我的反常。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过喧闹的人群,走到了我的身边。
是阿强。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我。
周围的人见状,也渐渐安静了下来,识趣地不再上前敬酒。
“差不多了。”阿强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我送你回去。”
我抬起朦胧的醉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他的轮廓在酒精的作用下,显得有些模糊,却又异常清晰。
“不用。”我固执地摇摇头,声音带着醉后的含混,“我……我还没喝够。”
他皱了皱眉,不再与我争辩,而是首接伸手,半扶半抱地把我从座位上搀了起来。
他的手臂很有力,稳稳地支撑着我摇摇晃晃的身体。
熟悉的男性气息夹杂着淡淡的酒气,瞬间将我包围。
“我给你喊代驾。”他对旁边的人交代了一声,然后扶着我往外走。
“不……”我挣扎了一下,虽然没什么力气,“我……我要走一走。”
他脚步顿了顿,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顺从了我的意愿。
走出火锅店,夜晚的凉风迎面吹来。
本以为这阵风能让我清醒几分,却没想到,它反而像催化剂一样,让我的头脑更加迷糊,情绪更加汹涌。
街道上霓虹闪烁,车流不息。
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默默地走着。
他扶着我的胳膊,迁就着我踉跄的脚步。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我只觉得,心里的那股委屈和难过,像潮水一样,一波又一波地涌上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所有的故作坚强,所有的骄傲伪装,在酒精和夜风的共同作用下,土崩瓦解。
突然,我停下了脚步。
然后,毫无预兆地,我转过身,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要将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
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隔着薄薄的T恤,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脏有力的跳动。
那一刻,积攒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无声地,汹涌不止。
滚烫的泪水浸湿了他的T恤,也灼伤了我自己的心。
我抱着他,什么也不说,只是不停地流泪,仿佛要把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不甘、挣扎和思念,都统统哭出来。
哭了不知道多久,首到嗓子都有些发哑,眼睛肿得像核桃。
我才慢慢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路灯的光线透过氤氲的水汽,勾勒出他棱角优美的下颌线,和他那双此刻写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
我依旧什么也不说,只是倔强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控诉,带着委屈,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执拗。
阿强看着我这副狼狈又可怜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那声叹息里,饱含着无奈,宠溺,还有一丝……认命般的温柔。
他伸出手臂,也紧紧地抱住了我。
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这一抱,像是点燃了最后的情绪引线。
我再也控制不住,趴在他的怀里,“哇”的一声,哭得惊天动地,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一边哭,一边还不停地把眼泪和鼻涕,使劲往他那件看起来就不便宜的T恤上蹭。
毫无形象可言。
他被我这副样子弄得哭笑不得,却也没有推开我,只是任由我发泄着,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像在安抚一个闹脾气的小孩。
等我哭得差不多了,声音渐渐变成了抽噎。
他才轻轻抬起我的头,用手指温柔地给我擦拭脸上的泪痕。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触感有些粗糙,动作却异常轻柔。
擦着,擦着……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映照着路灯的光芒,也映照着我泪痕斑驳的脸。
气氛,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有些暧昧,有些危险。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火花在噼啪作响。
我顿觉眼前一暗。
阿强微微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洒落在我的唇上。
然后,他的唇,覆了下来。
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和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挣扎,所有的顾虑,都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吻面前,瞬间崩塌。
我们唇齿相依,激烈而缠绵。
像两只迷途的困兽,在黑暗中找到了彼此,用最原始的方式,互相慰藉,互相索求。
这个吻,首到我们都有些喘不过气,才微微分开。
但身体,依旧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仿佛要嵌入对方的骨血之中。
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我们之间灼热的温度。
阿强抵着我的额头,呼吸还有些急促,眼睛在夜色中亮得惊人。
他看着我,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和笃定:
“我们在一起吧。”
我的心,猛地一颤。
和他在一起……
这个念头,曾经无数次在我的脑海里盘旋,却又被我一次次强行压下。
而此刻,当它真的从他口中说出时,我却……
我看着他眼中那炽热的、不容错辨的情意,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和力量。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叫嚣着:答应他!答应他!
可是……
那些现实的阻碍,那些家族的压力,那些对未来的不确定……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将我缠绕。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那翻涌的情绪。
然后,我倔强地、几乎是残忍地,摇了摇头。
用尽全身的力气,吐出一个字: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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