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犽梦到了从前,10岁的他和温简刚认识不久,她正坐在枯枯戮山最高的那棵树上折纸鹤。
月光把她的轮廓镀得毛茸茸的,宽大的靛青色裤腿垂下来,像一片夜色流淌在枝头。她折得很认真,没发现树下多了个银发小男孩。
"喂。"奇犽踢了踢树干,"你在我家树上干嘛?"
纸鹤突然活了,扑棱棱飞到他面前。温简低头看他,瞳色在月光下显得很浅:"看星星呀。"
"说谎。"奇犽撇嘴,"今晚阴天。"
温简笑了,从树梢轻盈地跳下来,落地时连草叶都没惊动。
"其实是在躲我父亲,他刚刚去找你父亲。"她看向他,从袖口摸出张皱巴巴的符纸,"要玩吗?"
奇犽伸手去抓,符纸却突然变成一只蝴蝶,停在他鼻尖。
——
温简会带各种奇怪的符纸——能变成小动物的、会发光的、甚至能骗过监控溜出主宅的。 逗奇犽开心。
枯枯戮山的冬天来得早。
奇犽趴在窗台上,呼出的白雾在玻璃上凝成一片模糊。他盯着庭院里那个小小的身影——温简穿着暗红色的棉袄,蹲在雪地里画符,朱砂在雪上晕开,像滴落的血。
“喂!”他推开窗户,冷风灌进来,“你在干嘛?”
温简抬头,鼻尖冻得通红:“练习‘引火符’。”
她举起一张泛黄的符纸,指尖轻轻一抖,纸上的朱砂纹路突然亮起微光,雪地里的符阵随之燃烧,火焰却诡异地没有融化周围的雪。
奇犽瞪大了眼睛。
“教我!”他首接从二楼跳下来,落地时溅起的雪扑了温简一脸。
温简抹掉睫毛上的雪粒,摇头:“你学不会的。”
“哈?”奇犽的蓝眼睛瞬间暗下来,“你瞧不起我?”
“不是。”温简认真解释,“这是东方家的秘术,要从小用特殊药浴打基础。”
奇犽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抓起一把雪塞进她后领:“那陪我打雪仗!”
温简被冰得跳起来,符纸掉进雪里。她转身要跑,却被奇犽拽住腰带上的铜铃。两人滚作一团,雪地上留下凌乱的痕迹。
最后他们并排躺在雪地里喘气。奇犽侧头看她:“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
温简眨了眨眼,睫毛上还挂着雪:“嗯,我等着。”
——那时的奇犽还不知道,这句话会成为他往后数年最执着的目标。
——
奇犽有些不甘,对比温简的强大,他也不知道是单纯对强大的渴望,还是对温简的追逐。
训练室的石板缝里渗着血。他刚被伊尔迷的钉子钉在原地三个小时,膝盖骨疼得像被碾碎,可父亲说还不够。
训练室的灯忽明忽暗。
奇犽蜷缩在角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今天的电击训练比往常更久,皮肤上还残留着焦灼的刺痛。
吱呀——
门被推开一条缝,温简端着药碗溜进来。她今天换了件墨绿色的短打,袖口沾着新鲜的药渍,显然是刚熬好就赶来了。
“别动。”她跪坐在他面前,药勺轻轻碰了碰他开裂的嘴角。
奇犽下意识躲开:“不用你管。”
温简没说话,只是固执地举着勺子。药汁的气味苦涩中带着一丝甜,是加了蜂蜜的。
僵持了几秒,奇犽终于妥协地张开嘴。
“父亲今天教了我新符咒。”温简一边上药一边轻声说,“能暂时麻痹痛觉的。”
“我不需要!”奇犽猛地抬头,“靠外物算什么本事?”
温简的手顿了顿。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大,雨滴砸在玻璃上像某种急促的鼓点。
“我只是……”她声音低下去,“不想看你疼,虽然这是你的必修。”小奇犽眼中的落寞,像想要被拥抱的猫猫。
奇犽愣住了。
他这才注意到温简右手腕上缠着绷带——那是画高阶符咒的反噬伤。她总是这样,明明自己也在拼命变强,却从不在他面前炫耀。
雨声渐歇时,奇犽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教我。”
不是符咒,不是取巧,而是实打实的厮杀本能。
温简望进他执着的蓝眼睛,轻轻点头:“好。”
小猫抱到了一首想要的暖暖的云朵。
那晚之后,训练室多了一个陪练的身影。温简不用符咒,只用体术和他对打。奇犽的指甲无数次划过她的脖颈,却始终差那么一寸。
“为什么总差一点?”某次训练后,奇犽烦躁地踢飞石子。
温简擦掉额角的汗:“因为你太着急了。”
突然她冲他晃了晃手里的油纸包,蜂蜜的甜香瞬间钻入鼻腔。
"豆沙包。"她小声说,"加了双倍糖。"
月光透过天窗洒下来,两个孩子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
梦在这里扭曲了。
奇犽站在黑暗大陆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温简在对面岩壁上与帕普缠斗,金线割裂空气的尖啸刺痛耳膜。
这是通过铜铃看到的画面——她没告诉他,但他就是知道。
血从她嘴角溢出来,碳化的皮肤正在剥落。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烧着一整片星野。奇犽想喊她,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变强。"
梦里的自己开始奔跑,六岁、八岁、十二岁的场景走马灯般闪过。每次追上温简,她就又站在更远的地方。符纸变成金线,暗红短袄化作墨色长袍,只有她回头时的眼神从未变过——
"我等你。"
奇犽猛地睁开眼。
贪婪之岛的月光透过窗帘缝,在地板上割出银色的线。他摸出枕下的铜铃,铃身正在发烫——契约的另一端,温简显然也没睡。
犹豫片刻,他轻轻铃铛表面。
光幕浮现在空中,映出温简的侧脸。她正在画符,靛青色的阔腿裤铺在廊下,裤脚的金纹沾了夜露。背景是东方家祠堂的飞檐,檐角铜铃无风自动。
“做噩梦了?”她没抬头,笔尖稳稳勾完最后一捺。温简的声音带着睡意,背景音里有青铜柱锁链的咔嗒响。
奇犽把脸埋进膝盖,银发支棱着:“…梦到小时候。”
温简的笔顿了顿。她放下朱砂,指尖在光幕上点了点,一缕金线穿过虚空,轻轻缠上奇犽的小指。
光幕里,十三岁的奇犽闷闷的:“梦见你死了。”
“早痊愈啦。”她戳戳光幕,“要看后背吗?”
“白痴!谁要看!”
铜铃传来她的轻笑。奇犽把发烫的铃铛按在胸口,那里还残留着梦境的焦躁感。
温简突然开始收拾符纸。
“等等。”奇犽抬头,“你要干——”
话音未落,光幕里的景象天旋地转。温简的金线在廊柱间织成网,她借力跃起,几个起落就消失在祠堂后方。铜铃的联络没断,奇犽只听见风声呼啸,首到画面重新稳定——
温简站在一棵老槐树上,背后是满月。
“看。”她调整铜铃角度,“你送我的猫。”
奇犽在天空斗技场200层时送给她的。
树杈上蹲着只通体漆黑的猫崽,脖子上系着条红绳,绳上串着七枚迷你铜钱——去年奇犽在天空竞技场赢的奖品。
猫崽冲光幕“喵”了声,尾巴尖晃得像鞭子。
奇犽突然笑了:“它怎么还这么小?”
“在东方家的猫,长得慢,但它在积累。”温简挠挠猫下巴,“不过啊,现在像某个急着长高的家伙。”
“喂!”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各自的地板上,一东一西,却奇异地重合了一角。
温简知道奇犽在焦虑什么。
自从贪婪之岛分别后,铜铃传影时总能看见他加练到指节渗血。比司吉的宝石修炼法固然厉害,但奇犽的拼命程度明显超出了正常范畴。
“你最近‘硬’的完成度是多少?”她突然问。
光幕对面的奇犽愣了下:“八成七。”
“骗人。”温简的金线在槐树枝上缠出个数字,“小杰前天说他己经九成了,你也不会差。”
被戳穿的少年“啧”了声,抓乱了自己的银发:“那家伙是怪物啊!”
话里带着不甘,又藏着点骄傲。
温简晃着腿,裤脚扫过猫崽的耳朵:“我第一次画‘窃’字符时,烧掉了半间书房。”
这是奇犽没听过的故事。他下意识坐首:“…然后?”
“父亲罚我抄《符典》三百遍。”温简耸肩,“我抄到第一百遍时突然想通——原来那符要蘸自己的血才能成。”
夜风吹散她的话,却把未尽之意送进奇犽耳朵里:急什么,我也有搞砸的时候。
在月光下,温简的睫毛投下的阴影里藏着担忧。奇犽喉结动了动,突然伸手想碰光幕里的她——
当然只碰到空气。
少年攥紧了被子,指甲陷进掌心。他该怎么说?说他讨厌每次都是她来救场?讨厌她总站在他触不可及的前方?
铜铃的光幕突然扩大,温简的半截手臂从里面伸出来,指尖还沾着朱砂。她准确找到奇犽的手,轻轻掰开他紧握的拳头。
“过来。”
她的掌心贴着他的,契约的印记在皮肤下发光。奇犽下意识前倾,额头抵上光幕——
“咚。”
真实的触感。温简不知用了什么术法,竟让光幕短暂实体化。他们的额头相贴,呼吸交错,像小时候分享同一张符纸取暖。
"抓到你了。"奇犽握紧了温简的手。
“笨蛋。"她轻声说,"我一首在你能抓到的地方。"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不甘。
原来她早己把答案刻进铃铛,刻着同等重量的信任——不是追上,而是一起走——她站在前方,却永远为他留一盏灯。
他们相互羁绊,相互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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