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新环境，当别人因陌生而局促时，阮朝阳却觉得兴奋。谁让她是爱新鲜的双子座。这也是她痴迷咨询行业的原因。每个新项目都像拆盲盒，而她永远期待下一个惊喜。
她提前一周抵达香港，在小红书找了个租房中介。眼前摆着两个选择：4000港币的"汤房"，5平米蜗居，通勤一小时；或是中环地铁站旁10平米的公寓，月租10000。
程淮舟的教诲在耳边回响："时间最贵。"
BEJA开出的3万底薪在香港勉强够用，但她毫不犹豫签下了后者。
这栋公寓里住满了中环的投行精英，公共区域时常飘着各地方言。住了很多内地人，她觉得很亲切。她拖着两个行李箱入住，房间虽小却五脏俱全——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画出金色条纹，单人床、书桌、衣柜恰到好处地填满每个角落。她利落地铺上蕾丝床单，把毛绒兔子摆在枕边，拍下视频发给程淮舟。
视频通话立刻弹了出来。屏幕那端的男人刚起床，黑发凌乱地支棱着，眉头却皱得能夹死蚊子："非要自己找房子！不会太小吗？！”
"说好让我自己试试的嘛。"她在床上打了个滚，兔子被弹到半空，"本沪飘专家租房经验丰富得很。”瞥见他背景里的晨光，她突然压低声音："你那是早上吧，怎么刚起床就这么帅？"
指尖虚抚过屏幕上他下颌的线条，两个月的思念突然决堤："程淮舟，我们怎么永远在异地？"声音闷在枕头里，"这两年总是你飞来找我...很累吧。"
"习惯了。"他答得简短，喉结却动了动。
"想我吗？"
"嗯。"
"我要听你说。"
"...想你，朝阳。"
"我也想你，"她突然翻身压住兔子，"甚至有点想要。"
程淮舟转身避开镜头，轻咳一声："你那边是下午吧？"
"我们没在下午做过？"她故意瞪大眼睛。
"幸好上次你挺满意。"他挑眉反击。
"你哪次我都满意。"她笑得像只偷腥的猫，"继续保持啊程总监。"
这段恋爱谈得实在另类——快三年的时间里不是他在出差就是她在飞，相聚时间被压缩成两周一次的奢侈。甚至试过几次一个月才见一面。不见面的日子全靠视频续命，偏他又忙得脚不沾地，视频也是抽空。
她自诩独立，却也会在深夜辗转时烦躁地咬被角。见过同事黏黏糊糊的恋爱，她也恍惚过是否那才是常态，但转头看看自己也是满档的行程，又觉得现状或许己是最优解。
挂断视频后，夕阳正斜斜漫进窗棂。她拍下浮动的窗帘发朋友圈，才惊觉上一条动态己是一年前。分享欲什么时候开始消失的？那个曾经连喝奶茶都要九宫格的话痨，从什么时候开始沉默的？是从Yumi远赴美国，西剑客群聊渐渐沉寂？是从被分到Robert组天天身心俱疲开始的？还是从Patty病倒、昭昭失踪...这一年里，她其实一首在学习最艰难的课题：如何与重要的人好好告别。
过去，她的世界总是向外延伸——朋友、恋人、工作，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外界的支撑。Yumi的越洋电话，西剑客的深夜群聊，程淮舟的突然造访，甚至是Robert组里那些糟心的破事，都曾是她情绪的锚点。她习惯把喜怒哀乐系在别人身上，仿佛只有通过他人的反馈，才能确认自己的存在。
可这一年，世界开始一寸寸收回馈赠。Yumi的时差越来越难凑，群聊最后一条消息停在半年前，昭昭的名字成了通讯录里一个再不会亮起的灰色头像。她又一次意识到，原来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可以这样脆弱，像被海浪冲散的沙堡，连痕迹都留不下。
于是她开始学着向内扎根。
渐渐地，她发现独处时的自己反而更清晰。
是啊，当所有外在的支柱都被抽走，她终于学会了自己站立。那些曾以为会压垮她的别离，最终成了她生长的缝隙——光从那里照进来，照亮了一个她从未认识过的、完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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