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梧。”
他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用极珍重的语气。
“你没忘记，对不对？”
霍云霆轻轻捧起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平常难见的温柔都凝结在眼眸深处。
静默无声，情深似海。
沈清梧觉得，再被他这样看下去，就会被他蛊惑心智。
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把你的伤给我看看。”
霍云霆垂下眼帘，脸上的神态仿佛在控诉她的不解风情。
沈清梧只觉脸上一热，伸手去拉他的袖口。
“我自己来，”霍云霆说，“别弄脏你的手。”
他先是脱掉皮衣外套，将右手从皮衣袖子里缩出来，再解开衬衣纽扣，把袖子往上折了几折。
手臂上，有几道新鲜刀口。
并排列着，连深浅、距离都一样。
皮肉翻转、鲜血淋漓。
却一眼就能看出来，并非意外或者跟人打架时受的伤。
沈清梧眼皮一跳：“怎么弄的？”
霍云霆放下衣袖遮住伤口，并不正面回答：“我说了，不严重。”
比起他曾受过的伤，这几道刻意控制了力道而弄出来的伤，确实并非伤筋动骨。
他省略了过程。
要想让那两人上钩，谈何容易？
一刀一刀的划下去，还要泼上盐水。
极其痛苦。
他只苦中作乐的想，就当清洗伤口了。
沈清梧闭口不言，眼里都是失望。
两人还是未婚夫妻的时候，她就对霍云霆这种，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行为，十分头痛。
规劝多次。
然而，他还是我行我素。
“走吧，去医院。”
沈清梧率先迈出脚步，走得飞快。
霍云霆知道她在生气。
所有到了口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是为了赶来见她，否则也不会兵行险着。
但他不能说。
说了，岂不是陷她于不义？
夜己深了。
寒风刺骨，街灯昏黄。
博济医院里只有一楼还亮着灯，值班的医生护士忙忙碌碌。
霍云霆抵达时，接待处一个人都没有。
沈清梧觉得奇怪：“人呢？”
她张望片刻，两侧诊疗室和病房门都开着，都没人。
等了片刻，看见走廊里有名护士匆匆走过，沈清梧连忙抓住她。
“请问医生在吗？我朋友受伤了。”
护士止住脚步：“我看看。”
察看了霍云霆的伤口后，护士松了口气：“我先拿点药水给你们，医生在忙。”
说罢，从护士站里拿了药水和医用棉花塞到沈清梧手里，飞快离开。
动作快得沈清梧都没反应过来。
霍云霆拉着满脸愕然的沈清梧坐下，笑着看向她：“看来，还是得拜托你了。”
确实来得不巧，正好遇到忙的时候。
沈清梧没有推脱，取出棉花，先替他清洗伤口。
她动作轻柔，眉尖轻蹙，就怕弄痛了他。
“痛吗？”
看着他的伤口，沈清梧眼眶泛红，声音微哽。
对霍云霆来说，这种程度而己，真的不痛。
“有点。”
他不再忍着，闭上眼往后仰去，露出脆弱的神态。
事实证明，沈清梧很吃这一套。
心里的气消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密密匝匝的心痛。
清洗干净伤口，沈清梧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去洗手间只是个借口，她只想暂时离开，缓和情绪。
避免自己在这种时候，做出冲动的决定。
医院里的洗手间，有股很明显的消毒水味道。
沈清梧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明显红了的眼睛，叹了口气。
正打算用冷水洗下脸，听见厕所隔间里传来两个护士说话的声音。
“你看见没，他那条胳膊算是彻底废了。”
“别提了，都腐烂了。要是在夏天，恐怕都生……”
另一名护士赶紧制止了她：“停！你别说了，我还想吃宵夜。”
隔间里传来冲水的声音，有人笑着说：“不说就不说。依我看，那都是他自找的，报应。”
“是啊，抛妻弃女的狗杂种，活该！”
女人骂起渣男来，特别带劲。
先出来那名护士看见沈清梧，愣了一下，立刻住嘴。
不管怎样，都是在背后议论人是非。
沈清梧却听出点不一样的味道，笑容自然地看着她问：“你们说的那个人，我怎么觉得有点耳熟？”
护士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就是那段时间报纸上写的那个船王，胳膊都废了才来，害得我们忙死了。”
她忽然压低了声音：“医生说，恐怕要截肢，才保得住他这条命。”
语气中，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要截肢这么严重？”
沈清梧诧异地问。
“是啊，”另一名护士也出来了，洗着手说，“都感染了。”
说着，两人急匆匆走掉。
她们都是忙里偷闲来解决个人问题，真要做手术截肢的话，还需要人手。
沈清梧回到霍云霆身边，把刚刚听见的，跟他讲了一遍。
霍云霆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个快意的笑。
自从报社一别，让楚世昌跟念念彻底脱离关系后，他就没有再去找过他的麻烦。
而是把精力都放在了寻找三姐上。
楚世昌这种垃圾，还不值得他浪费时间。
没想到啊，老天开眼。
现世报。
还真巧了，他怀疑三姐就被程叙淮藏在这家医院，没想到楚世昌也在。
这叫什么，不是冤家不聚头吗？
走廊尽头，隐隐传来嘈杂声，声音很急。
“快，准备手术！”
“医生，我们的麻醉药不够。”
不一会儿，一名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出现在霍云霆跟前。
晚上，就他一个值班医生。
马上就要准备手术，护士正在打电话叫助理医师赶来。
趁这个空档，赶紧来给霍云霆包扎了。
“怎么弄成这样？”
见到这个明显人为的伤口，医生不赞同的看着他，语重心长。
“小伙子，你还年轻，这辈子长得很，有什么想不开的事？”
他以为霍云霆是自残。
沈清梧在旁憋着笑，跟着数落霍云霆：“医生说得对，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不爱惜自己身体了。”
“我让他来医院，他还说只是小伤，不愿意来呢。”
“这怎么行？”
医生顺便举起楚世昌的例子来，“你看看我们今天晚上来的那个病人，就是病情耽误了，现在不得不截肢。”
“还不到三十的大男人，后半辈子就难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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