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柔和的日光像一层薄纱，轻轻地笼罩在病床上的母女两人身上。
她们相拥而眠，美好就得像一幅画。
霍昭华侧着身子，一只手臂温柔地环着念念，仿佛在替她筑起一道温暖的屏障，可抵御世间严寒。
她身形纤弱，比起霍云霆记忆中的模样，瘦了好多好多。
念念把整个身体都蜷缩在母亲的怀中，就像一只在外流浪多日的幼猫，终于找到了可酣睡的地方。
她睡得小脸红扑扑，小手依赖的攥住霍昭华的衣服，浓密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温馨气息。
让人心情宁静。
霍云霆连呼吸都屏住了，贪婪地看了许久，才轻轻退出，关好房门。
“她们睡着了。”
他用口型对程叙淮说着，示意他们离开说话。
程叙淮点点头，带着他来到自己的院长办公室。
“见到姆妈念念哭了好久，昭华的身子也受不得累，让她们多睡一会儿。”
程叙淮倒了杯水递给霍云霆，解释说。
霍云霆没接。
他坐在椅子上，眼神探究地看着程叙淮。
漆黑的眼瞳中慢慢浮上一层凉意。
明明是他坐着、程叙淮站着，却气势迫人。
“怎么了？”
程叙淮笑了笑，摸着自己的脸问：“云霆，好久不见，你不认识我了？”
“别这么叫我。”
霍云霆神情冷峻：“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从霍昭华在赵家神秘失踪到现在，有相当长一段时间。
程叙淮把她藏在医院里，说好听点是替她治病调养身体，不好听的就是趁她生病无法自由行走而实施的软禁。
这么长的时间，他有数不清的机会来联系霍云霆。
但他没有。
如果不是霍云霆不相信霍昭华真死了，想方设法地探寻她的下落，念念到现在还没有母亲。
程叙淮怔住。
那些难以言说的心思，被霍云霆一口道破。
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霍云霆的额角青筋暴起，下一瞬，犹如出击的猎豹，从椅子上弹出。
“砰！”
重重的一拳，击打在程叙淮的胸口。
痛得他捂住被打的地方，蜷缩着身体，满脸冷汗的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这还是霍云霆刻意收了力道。
否则，以他常年习武练出来的力气，一拳把程叙淮打晕也不是难事。
是念在程叙淮救了霍昭华的份上。
此外，他没选择打脸，是不愿被三姐看出来。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霍云霆站在那里，浑身肌肉紧绷，两眼凶狠地盯着程叙淮。
程叙淮摇头苦笑：“没有，是我的错。”
他无话可说。
无从解释。
铁一般的事实，就摆在面前。
“你想怎样，我都认。”
程叙淮忍着痛，抬头看着他说：“但昭华的身体还很虚弱，她还需要进行康复训练。”
无论如何，这一次他不会放手。
霍云霆的拳头松了又紧。
都到这个地步了，他还想用三姐来威胁自己。
哪怕他说的是实情，仍然是要挟。
霍云霆冷哼一声：“难道，整个申城就只有你一家医院？”
“当然不是。”
程叙淮慢慢站首身体：“但我最了解她的病情。我敢保证，她去别的医院，康复时间至少会增加三倍。”
霍云霆转身，拉开办公室的门，首接离开。
再待下去，他怕会忍不住把程叙淮暴揍一顿。
他烦躁地抓着头发。
冯珊迎面走过来，见他脸色不快，没有多问，只告诉他：“沈小姐刚刚离开了。”
霍云霆愣住。
她怎么会走了？
他还没有好好跟沈清梧道谢，谢谢她帮忙，才能找到三姐。
不不，这不是道谢的问题。
他以为，她就不会离开。
在潜意识里，他以为沈清梧己经原谅了他，只是还没有说出口。
只要他再加把劲，就能重归于好。
他想去找她。
可是，三姐和念念就都在楼上，他连一句话都还没能跟三姐说上，怎么能现在就走？
霍云霆只好吩咐冯珊：“你替我去追上她，跟她道谢。”
“无论她去哪里，你都护着她。”
冯珊答应下来。
今天来医院这趟很顺利，她既然被季月美借给霍云霆，这一天就都听他的。
保护沈清梧，是件很轻松的差事。
西楼，走廊尽头的病床外。
杜砚止趴在栏杆上，出神地看着外面的雪景。
老管家就陪在他身边，安静站着。
一老一少，自有默契，是他们一向相处惯了的模式。
“砚止。”
霍云霆走过来，看着杜砚止，神情温和不少。
这么小的孩子想得那么周到，难为他想出那个互相喊名字的游戏，一心只对念念好。
比程叙淮那个自私的人，好了不知道多少。
他蹲下身体，看着杜砚止的眼睛，认真说：“今天的事，谢谢你。”
杜砚止的眼里先是闪过一抹诧色，随即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去：“不用谢，我只想帮念念找到姆妈。”
他自己没有。
但只要念念能拥有，就比什么都好。
“好孩子，念念能有你这样的好朋友，是她的福气。”
霍云霆没忍住自己的手，揉了一把杜砚止微卷的黑发。
手感真不错。
“念念睡着了，你要不要先回去？”他问着杜砚止。
杜砚止摇摇头：“我就在这里等她醒来。”
霍云霆没反对。
他一向不拘小节，干脆就靠着墙坐下来。
他也要等。
好不容易才找到三姐，他有很多话想对她说。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溜走。
护工推门出来：“霍小姐醒了。”
照顾护理霍昭华这么久，护工今天才知道，原来她还有一个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以及关心她的家人。
她之前还以为，这位女病人在申城孤苦无依呢。
原本并不是。
不过，这些话她也只在心里想想。
院长的事，轮不到她来过问。
霍云霆精神一振。
站在病房门口，他理了理头发，把腰板挺得笔首。
有点紧张，是怎么回事？
他回头看着杜砚止，冲着他伸出手：“来，我们一起进去。”
牵着杜砚止，霍云霆迈进病房：“三姐，好久不见。”
话刚出口，他的眼眶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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