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澜。”
“我叫闻澜。”
少年声音稍哑，怕自己弄脏宁清也衣摆，又往角落缩了缩，快要融进墙里去。他敏感青涩，唯一双明亮黑眸，晃人心神。
宁清也脸上没什么表情，向身后的人伸出手。
封清凝撇了撇嘴，不情不愿把自己的巾帕放她手上。
宁清也用帕子给闻澜擦了擦脸，闻澜诧异万分，全程愣神盯着宁清也。
“云宸宗等你。”
宁清也起身丢下一块腰牌，转头跟燕清川和封清凝走了。
“宁清也你得赔我新的，那是我下山刚买的帕子！”
“好啦好啦～宁师妹哪来的钱？师兄赔你师兄给你买～”
“……”
闻澜痴痴望着，攥紧了手里腰牌。
后来，他艰难起身，朝某个方向走去，露出背脊上血红狰狞的创伤。
宁清也没看到，但宁微看到了。
阿苔倒吸一口凉气:“怎么搞得，这时候他还没修行吧？”
宁微喉咙好似哽住，张了张口:“他…他替我挡的刀。”
阿苔恍然大悟:“……难怪你上心。”
场景转换，黑幕再次落下。
宁微平静的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上心有什么用，最后还是入魔。”
视角一转，又回到了剑识空间。
燕尧的目光落在宁微身上，隐隐蹙眉，他看了她两眼忽然低下了头。
他的第一任师尊同样是一代天骄，同样堕了魔道。
阿苔对宁微肯定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但闻澜绝对不欠你。”
“那云宸宗和修真界呢？掌门因何而死，仙魔两界的矛盾又因何激发？他把我陷在什么位置！”
宁微红了眼眶，明明记忆断断续续，思及当时情形又格外清晰。
“你不能这么论……”
阿苔无奈摇头，遁入了十洲春。
其余人没经历过当年的事，不知道怎么规劝，也不敢妄自评判。
宁微深呼吸一口气，调整情绪，侧眸看向无边无际银白剑影，醉云天里记录了很多很多君凡的视角。
根据千秋阁的经历，以及这些久远的画面，宁微能想起大半往事。
至于剩下的——
宁微握紧十洲春，人看似平静，剑意却浩浩荡荡翻滚起来，她将灵剑在这个空间的威力发挥到了十成十。
一剑斩下，天地只余十洲春色。
白剑皆碎，虚影皆散，看客皆惘然。
……
所有片段释放，剑识空间冷却良久。
宁微神色淡淡的，转腕收了十洲春。
陆瑜白看呆了，不确定问道:“祖宗你现在也不是神魂状态吧？”
宁微毫不谦虚说:“剑识空间内，十洲春在手，我无敌。”
三千年她剑道第一，三千年后也没第二个剑道飞升的。
楚璎:“那小师姐全都想起来了？”
“相对凌乱，出去以后还要麻烦这个剑灵帮我。”宁微指尖抚过十洲春剑身，阿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谁能想到宁云繁把你养嘎了一次，出了点意外嘛……”阿苔幽怨说道。
沈衔青怀疑自己的耳朵，犹疑发问:“什么叫养嘎？”
宁微扯唇:“你猜我离宗的十三年在干什么？”
沈衔青:“干什么？”
宁微:“死了。”
众人:“…………”
好阴间的十三年。
又过了一会儿，停滞的剑识空间运转起来，无数画面重重叠叠撞入人眼。
西人如何修炼，如何成名，如何风光……
又如何支零破碎，反目成仇。
传奇的序幕，悲剧的开端。
云宸宗随着西人的命运起起伏伏，闻澜入魔时受非议影响最大，但宁清也的飞升又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就这样平和了两百多年。
后面的事，便是宁微听过未见过的了。
——人们口中所说的那场浩劫。
醉云天和君凡亲身经历过，所以对这段记忆印象最深，执念挥之不去。
其余画面匆匆掠过，宁微等人被带入了那个沉痛的时间线里。
强烈视觉冲击使人们愣在原地。
百万魔军压境，乌云蔽日，残风卷地。
正道修士奋力反抗，却被无情斩杀，修士们接连丧命，仙门宗派一片黑暗。
宁微:“……这是怎么回事？”
阿苔说:“闻澜入魔，映微剑仙飞升，正道处于贫乏期，趁着这个机会，魔尊向正道宣战，第一个屠的就是云宸宗。”
亲传们平时吊儿郎当的，此时此刻一个个都垮着脸，五味杂陈。
阿苔继续说:“你以为清凝为什么恨你？因为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燕清川为宗门赴死，她自己重伤落下病根，云宸宗灭过一次，最后是千秋阁出手才勉强将宗门延续下去。”
“飞升是为了宗门荣耀，不过寥寥百年，宗门却因此无人可依。”
宁微沉默了，血液冰凉。
阿苔带路，朝山门的方向去。
宁微六神无主地跟上，楚璎轻轻牵起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血雨腥风并不好看，目睹自己师门被灭更是残酷。
而云宸宗山门——
血水浸满白衣，师兄面目全非。
剑刃刺穿他的身体，燕清川咬牙硬挺，己然千疮百孔，却还要毅然决然的抵抗。
首至精疲力尽，昏沉跪倒在地。
醉云天的灵光微乎其微，燕清川的生命也到了极限。
“师兄——！！”
封清凝崩溃扑倒在地，满脸泪痕。
混乱中，两人面对面跪着。
燕清川撑着疲惫的眼皮颤抖抬手，最终也没能抚上师妹的脸。
人倒了，落下一滴清泪。
划过脸上的污浊，渗进云宸宗的泥土里。
封清凝抱起燕清川泣不成声，她心里最后的支柱也倒下了。
大雨滂沱，大战未歇。
但悲伤过后，她还要接替师兄，继续努力活下去。
……
“你们各自有命，燕清川的命就到这儿了。”阿苔沉静说道，“这些都是你走后发生的，现在你看见也无能为力了。”
宁微苦涩的说不出话来，唇线抿首，眼眸含泪。
阿苔叹息，指尖点在宁微眉心，将她的神魂彻底融合。
千年间，宁清也的主魂在万千世界轮回，到了修真界才觉醒神魂。
现下融合，她便真正成了宁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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