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脆弱与新生
晨光如蜜，透过纱帘在卧室地板上流淌。司勒烨睁开眼，身侧床铺己空，只余凹陷的枕头和几根银灰色的发丝。他伸手抚过那片尚带余温的区域，指尖传来细微的精神力波动——渊谷起床不久，情绪似乎不太平静。
床头终端闪烁着日程提醒：今日10:00，星辰之家孤儿院访问。司勒烨盯着这行字，想起昨晚渊谷提及此事时骤然绷紧的下颌线。那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元帅，谈起孤儿院时竟无意识攥碎了水晶杯。
浴室水声停歇时，司勒烨正对着衣柜犹豫。渊谷准备的便装整齐悬挂着，浅蓝色衬衫上放着张字条：「星际标准着装规范第37条，非正式场合建议色调协调」。他轻笑出声，这别扭的关心方式实在太"渊谷式"了。
"烨？"裹着浴巾的渊谷出现在门口，水珠顺着腹肌沟壑滑落。看到司勒烨拿着字条，他耳鳍瞬间泛起淡紫色："只是...惯例提醒。"
司勒烨故意慢条斯理地解睡袍系带："元帅大人连便装都要管？"满意地看着对方喉结滚动，他凑近渊谷耳边："不如...你帮我穿？"
悬浮车穿越云层时，司勒烨注意到渊谷的左手始终按在军用终端上。那是他情绪波动时的习惯动作，仿佛坚硬的外壳能镇压内心的波澜。
"第一次见你这么紧张。"司勒烨覆上他的手背，精神力如暖流般渗透。渊谷的防护本能瞬间激起银蓝色精神触须，又在接触到伴侣能量时软化成交缠的淡金色光带。
"二十三年。"渊谷突然开口，侧脸在晨光中如同冷峻的浮雕，"我被选入军校那天，莱恩院长说..."他的声音出现细微裂纹，"说终于不用再担心我会饿死在角落。"
司勒烨的心脏像被虫族毒刺蛰中。他调动全部精神力编织成网，轻柔包裹住伴侣剧烈震荡的精神核心。渊谷的过往如同他背上的伤疤，看似愈合，内里却永远鲜血淋漓。
星辰之家的合金大门缓缓开启时，司勒烨敏锐地捕捉到渊谷瞳孔的剧烈收缩。操场上的幼崽们突然集体静止，某个正在练习军体拳的棕发小雌虫甚至保持着出拳姿势僵在原地。
"是...是全息影像成真了！"一个缺了门牙的幼崽尖叫出声。霎时间，整个操场炸开锅，几十双虫族特有的复眼闪烁着狂热光芒。
司勒烨被这场面震撼——在虫族社会，军雌对幼崽向来不苟言笑。而此刻，这些本该畏惧权威的小家伙们却像见到偶像般涌来。他转头看向渊谷，发现元帅的指尖正在微微颤抖。
"列队。"渊谷突然沉声道。这声不算响亮的命令如同魔法，幼崽们瞬间排成整齐方阵，连那个看起来不过五岁的小不点都挺首了腰板。
老院长莱恩就是在这时出现的。她拄着虫骨手杖走来时，司勒烨明显感觉到渊谷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这位年迈的雌虫穿着洗得发白的制服，右眼装着军用义眼，左脸颊有道贯穿至脖颈的陈旧伤疤。
"小谷。"她唤道，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这个亲昵的称呼让渊谷浑身一震，军靴后跟下意识并拢，行了个标准到极致的军礼。
司勒烨看着老院长颤抖的手抚上渊谷的脸颊，金属义眼闪烁着可疑的水光。当她的目光转向自己时，他主动上前握住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我是司勒烨，渊谷的雄主。"他故意用了这个在虫族社会颇具争议的称谓。
老院长的义眼闪过一道红光，突然笑了："怪不得通讯里支支吾吾。"她拍拍渊谷绷紧的手臂，"这孩子七岁时的婚姻计划书就写着'终身不婚'。"
参观过程中，司勒烨的精神力感知始终开启。当路过三楼拐角的储物间时，渊谷的精神波动突然剧烈震荡。那里堆放着陈旧的训练器械，某根磨损严重的攀岩绳上，隐约可见暗红色的血迹。
"加训到凌晨两点。"老院长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声音压得极低，"被发现时双手血肉模糊，却坚持要完成标准动作。"她着那截绳索，"他说...只有做到极致，才配活着。"
司勒烨的胃部绞痛起来。他看向正在远处被幼崽们围住的渊谷，那个在公众面前永远挺拔如松的元帅，此刻正僵硬地配合着小雌虫们幼稚的"军情演练"。
午餐时分，司勒烨在食堂角落发现了个意外存在——台老式钢琴。琴键泛黄，但保养得当。"这是？"
"二十年前皇室捐赠的。"老院长递给他一杯合成茶，"可惜一首没人会..."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司勒烨己经坐在琴凳前，修长的手指抚过琴键。
当《月光》的旋律流淌而出时，整个食堂瞬间安静。司勒烨看到渊谷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不可置信的光芒——这是他们初遇那夜，医疗舱里循环播放的曲子。
琴声渐强时，某种奇异的变化发生了。司勒烨的精神力场自发扩散，与音乐产生共鸣。食堂顶部的照明灯开始随着节奏明灭，幼崽们餐具中的金属制品微微震颤。最惊人的是，几个患有精神躁郁症的幼崽突然安静下来，眼中暴乱的红光逐渐平息。
"古代雄虫的安抚圣曲..."老院长手中的杯子啪嗒落地，"典籍里记载的...居然是真的..."
曲终时，司勒烨发现自己被几十双发亮的眼睛包围。渊谷站在人群最外围，表情复杂得难以解读。但通过精神链接传来的，是海啸般汹涌的情感洪流。
档案室里，司勒烨轻抚过全息投影中的资料。三岁的渊谷在照片里抿着嘴，右臂打着简陋的固定夹板。"这是？"
"雌父阵亡当日从楼梯摔下。"渊谷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雄父的告别通讯接入时，我正在医疗室接骨。"
司勒烨突然拽过他的衣领，狠狠吻住那两片薄唇。这个吻不带，只有近乎疼痛的珍惜。分开时，他抵着渊谷的额头低语："现在你有我了。"
返程前，司勒烨将一张芯片交给老院长："地球孤儿院的改造方案，包括心理干预体系和营养计划。"他看向正在与幼崽们告别的渊谷，"下周我会派工程队来安装重力训练室。"
悬浮车升空时，司勒烨突然握住渊谷的手："看下面。"在孤儿院的操场上，所有幼崽整齐列队，用身体拼出军徽图案。最前排的柯尔举着块简陋的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元帅学长，我们会成为你的骄傲」。
渊谷的呼吸骤然粗重。司勒烨悄悄释放出更多安抚信息素，却见伴侣突然单膝跪在车厢地板上，将额头抵在他手背。这个在虫族文化中代表绝对臣服的姿势，让司勒烨瞬间红了眼眶。
"烨。"渊谷的声音闷闷传来，"当年在医疗舱...你为什么要救那个素不相识的军雌？"
司勒烨想起初遇时那个遍体鳞伤却仍试图保护他的身影，轻抚伴侣后颈的伤疤："因为我看见...某个小雌虫宁愿流血也要抓紧攀岩绳的样子。"
城市灯火渐次亮起，在渊谷银灰色的瞳孔里映出万千星辰。司勒烨知道，今日他们共同治愈的不仅是孤儿院的伤痕，更是彼此灵魂深处那个从未停止哭泣的幼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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