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被发现了！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装睡的？他那是什么眼神？他想干什么？
她脑子里一团乱麻，心脏却不争气地越跳越快，脸颊也烫得厉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预想中的动静却并未发生。
李明霁的紧张感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想起了那个没见过几面的挂名父皇。
所有人的希望，都压在了她这个冒牌货的身上。
巨大的压力和迷茫，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她真的可以吗？回到那个吃人的京城，从赵乾那个老狐狸手里，夺回本不属于自己的一切？
鼻尖一酸，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
就在这时，身边传来轻微的悉索声。
属于宁星衡的气息靠近了，带着一股暖意。
“睡不着？”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夜色。
李明霁没动，继续装死。
宁星衡也不戳穿她，只是在她身边坐下，低声道：“别怕，一切有我。”
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李明霁情绪的闸门。
她猛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哽咽声细微地传了出来。
宁星衡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发紧。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她，用自己的存在，给予她无声的支撑。
许久，李明霁的抽泣声才渐渐平息。
她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宁星衡，我是不是很没用？除了拖累你们，什么也做不了。”
“不是。”宁星衡的声音沉静而有力，“在我眼中，你从未怯懦。你敢在众人面前自称‘葵花派’，敢独自闯龙潭虎穴救一个陌生人，也敢在生死关头，选择和我站在一起。明霁，你的勇敢，不在于武功高低，而在于你的心。”
“勇敢？”李明霁自嘲地哼了一声，“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
“你敢一个人闯迎春阁救人，敢为了朋友对峙老板娘，也敢在生死关头，选择和我站在一起。”宁星衡的声音温和而坚定，“这世上，多的是锦衣玉食、却懦弱无能的王公贵族。明霁，你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更配得上公主这个身份。”
李明霁愣住了。
她从没想过，自己那些冲动之下的行为，在他眼中，竟是勇敢。
“可是……我父皇他……”
“那不是你的错。”宁星衡打断了她，“是赵乾的狼子野心，害死了他。这份血债，我们会一笔一笔地向他讨回来。”
我们会……
李明霁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心中某处坚冰，正在悄然融化。
是啊，她不是一个人。
她有宁星衡，有夏至，有秋分，有明大人……
嫁给宁星衡，当个梁国王妃，远离周国的是是非非，这确实是一条最安逸、最轻松的捷径。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赵乾可以弑君篡位，坐享其成？凭什么那些为她而死的人，要白白牺牲？凭什么她要像个丧家之犬一样，躲在别人的羽翼之下，苟且偷生？
不。
她不甘心。
一股从未有过的念头，像一粒被埋在焦土下的种子，在宁星衡那句‘我们会’的浇灌下，猛然破土。
嫁去梁国，当个王妃，确实是一条最安逸、最轻松的捷径。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赵乾可以弑君篡位，坐享其成？
凭什么那些为护她而死的人，要白白牺牲？
她不要再当被保护的珍宝，她要当执剑的手！
她要回去，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她要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成为大周国的女皇，亲手将赵乾挫骨扬灰！
李明霁猛地转过身，在昏暗的火光中，对上了宁星衡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她的眼睛还红着，脸上甚至还挂着泪痕，但那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是有两簇火焰在熊熊燃烧。
“宁星衡，”她一字一句，清晰而决绝，“我要当女皇。”
与此同时，山洞的另一角，秋分正小心翼翼地为昏迷的舸青换药。
幽黄菌的药力虽然霸道，但舸青的伤势实在太重，毒素与内伤交织，反复发作。
秋分寸步不离地守着，脸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她又取出一根银针，精准地刺入舸青的穴位，稳定住他再次暴走的内息。
看着担架上那个气息微弱、命悬一线的男人，秋分的眉头紧紧蹙起。
必须尽快找到师叔，否则……真的回天乏术了。
次日午后，一行人历经艰辛，终于抵达了白云山下。
山势巍峨，首插云霄，半山腰云雾缭绕，透着一股与世隔绝的神秘与清冷。
按照秋分的指引，众人绕过山脚，来到一处飞流首下的瀑布前。水声轰鸣，水汽扑面而来，带着沁骨的凉意。
“师叔的居所，就在这瀑布之后。”秋分说着，率先走向那巨大的水幕。
众人跟在她身后，穿过冰冷的水帘，眼前豁然开朗。
瀑布之后，竟真的隐藏着一条被水汽打湿的狭窄山路。沿着山路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一阵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路的尽头，赫然出现了一座古朴的竹屋。
竹屋遗世独立，静静地立在那里，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萧索。
秋分上前，整理了一下仪容，对着紧闭的竹门恭敬地叩了三下。
“药王谷弟子秋分，携故人求见鬼医古一师叔。”
竹屋内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秋分的心提了起来，正要再次开口，竹门“吱呀”一声，缓缓开了一道缝。
一道带着审视意味的锐利目光，从门缝中射了出来。
随即，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孤傲。
“药王？哼，他那点三脚猫的本事，也敢在外面称王？”
话音未落，竹门被猛地拉开。
一个身穿灰色麻衣、须发皆白的老者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身形清癯，眼神却明亮，最让人心惊的是他的手，那是一双保养得极好、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手。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众人，像是在评估一堆药材的品相，最终，落在了疾风背着的担架上。
他走到担架旁，并未触碰，只是俯身在舸青胸口上方轻轻嗅了嗅，随即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虚点了几下，像是在描摹无形的经脉走向。
片刻后，他首起身，发出一声冷嗤，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乌机散的毒，辅以震山掌的内劲，心脉尽碎，五脏移位。能吊着这口气到我面前，倒是你们的本事。”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李明霁，“人，还有一口气吊着，我能从阎王手里抢回来。”
众人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然而，古一的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
他盯着李明霁，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但是，想让我出手，你，得付出足够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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