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蝶引溯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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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蝶引溯念

 

深宫,栖凰苑。

浓烈的血腥味和药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胤昊双目紧闭,脸色蜡黄如金纸,躺在宽大的床上,胸口微弱起伏,唇角和锦被上残留着刺目的暗红血迹。

御医们跪在床前,额角冷汗涔涔,施针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太子吐血昏迷!这消息若传出去,无异于在帝都这口沸腾的油锅里泼下一瓢冰水,瞬间就能炸开。

“废物!一群废物!” 皇后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压不住的惊惶,在殿内回荡,“昊儿何时能醒?!你们倒是说话啊!”

御医首领匍匐在地,声音发颤:“启禀娘娘……殿下……殿下是急怒攻心,气血逆乱,痰迷心窍……需……需静养,辅以……辅以安神定惊之药……何时苏醒……臣……臣等不敢妄断……”

“不敢妄断?要你们何用!” 皇后的声音陡然尖利。

殿内乱作一团,御医、心腹大臣、东宫属官挤满了暖阁,人人脸上都带着惶恐、猜忌和各自盘算的惊疑。

胤昊昏迷,主心骨倒塌,无形的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就在这片混乱的中心,一个身影悄然退到了角落的阴影里——陆明昭。

她依旧裹着那件沾染了血迹的锦缎斗篷,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由两个宫女搀扶着,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那双低垂的眼睫下,眼神却是一片冰封的湖泊,冷静得可怕。

“系统,胤昊生命体征如何?”陆明昭在心中呼唤系统。

【目标(胤昊)生命体征:稳定(中度昏迷状态)。脑部活动异常活跃(噩梦、恐惧情绪主导)。内脏轻微受损(急怒所致)。预计苏醒时间:12-24小时(受刺激可能提前)。】

足够了。

陆明昭在心中计算着时间,胤昊的昏迷,如同在他精心编织的蛛网上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权力真空期,正是浑水摸鱼、暗中布局的绝佳时机。

她的目光无声地掠过殿内每一张惊惶的面孔:胤昊的几个心腹幕僚眼神闪烁,彼此交换着不安的视线;兵部尚书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显然在担忧北境失控的军情;掌管宫禁的羽林卫统领面色凝重,不断看向殿外,显然在忧虑皇城防务……

混乱的种子己经种下,她只需再轻轻浇上一瓢油。

陆明昭的身体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呻吟。她身边的宫女立刻紧张地扶稳她:“郡主!您怎么样?”

这边的动静立刻吸引了皇后的注意,她红肿着眼睛瞥过来,看到陆明昭那副摇摇欲坠、比胤昊好不了多少的凄惨模样,想起她也是“受惊”才“旧疾复发”,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有迁怒,但更多的是一种同病相怜的脆弱和依赖。

“昭昭……”皇后声音嘶哑,带着一丝疲惫,“你也吓坏了吧?快,扶郡主到偏殿暖阁歇着!传太医好生照看!”

“谢……谢母后……”陆明昭虚弱地应着,由宫女搀扶着,脚步虚浮地向殿外走去。

在经过兵部尚书身边时,她的身体似乎因虚弱而踉跄了一下,手肘“无意”地撞到了旁边小几上一个半满的茶盏。

“啪!”茶盏翻倒,温热的茶水泼了兵部尚书半身,几滴溅到了他紧握在手中的一份军情急报上,卷轴的一角迅速被茶水洇湿,墨迹微微化开。

“哎呀!大人恕罪!郡主……郡主不是有意的!”宫女吓得脸都白了。

兵部尚书猝不及防,也被吓了一跳,但看到陆明昭那副风一吹就倒、满脸惊惶歉疚的模样,也不好发作,只能强压着火气:“无妨,无妨……郡主保重身体要紧……”他手忙脚乱地擦拭着卷轴上的水渍,心疼地看着那被关于北境军情被洇湿的字迹。

陆明昭连连道歉,被宫女匆匆扶走。没人注意到,在她转身的刹那,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栖凰苑,偏殿暖阁。

门被小心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搀扶的宫女刚退下,陆明昭脸上那层摇摇欲坠的惊惧病容瞬间褪尽,只剩下冰冷的沉静锐利。

她快步走到窗边,指尖微动,支开一条细缝,目光扫过窗外。

殿外,羽林卫的靴声与甲胄摩擦声清晰可闻,岗哨林立,森严更胜往昔,却也显露出一种力量分散的虚浮。

她需要将情报传递给裴照在宫中的暗线:胤昊昏迷、钦天监正己是废人,裴照可以大胆行动。

“系统,探查钦天监正的实时状态。”陆明在脑海中冷静地下令。

【指令确认。探查中……精准坐标标记:天衍阁核心密室。能量场扫描:残余代行者印记及契约碎片(青铜符)浓度:中低。目标个体生命体征:植物人态(灵魂崩解度:89%)。】

“五分钟后启用‘蝶引溯念’,进行深度意念渗透。”冰冷的指令在她的意识深处回响。

她并未立刻沉入意识,目光扫过窗边几盆用以点缀暖阁的花卉:一盆金菊开得正艳,灿若骄阳;一盆兰草青翠欲滴,幽然吐芳;还有一盆枯枝盆景,嶙峋的褐色枝干间,意外地抽出了一点嫩绿的新芽。

片刻思索后,陆明昭来到案前,快速写下三张纸条,用蜡封好,步履轻移,来到花前

病中烦闷,侍弄花草,再寻常不过。

她伸出手,指尖落在金菊最绚烂的那朵花冠上,而后倏然发力,花茎脆断,硕大的金色花朵跌落尘埃,静静躺在黝黑的盆土旁。

她拿起一旁案头上的白釉水壶,细流倾注,却只落在那盆兰草之上。水流甚微,堪堪润湿了表层浮土,便戛然而止,兰草根茎处依旧一片干燥。

她又拿起妆台上的小剪,刀锋寒光一闪,精准地剪向枯枝上那一点嫩绿——“咔嚓!”一声,新芽应声而断,小小一段嫩绿落在深褐的盆泥表面,无比刺眼。

三下动作,行云流水,须臾间完成。

她转过身,未再看一眼,回到榻边,以帕掩唇,低咳数声。

“兰心,”陆明昭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殿门,带着病中人特有的虚弱与一丝任性的烦躁,“屋里憋闷得慌,透不过气。把本郡主窗前那盆金菊、兰草,还有那盆枯枝,都搬到外面廊下通通风。记着——”

她顿了顿,语气加重,“让花房那个叫小李子的粗使小太监来搬。他手脚还算稳当,上次挪那盆珊瑚海棠就没磕着碰着。本郡主此刻心口慌得很,听不得杂响,动作都轻些!”

“是,郡主,奴婢这就去。” 门外唤作兰心的宫女恭谨应声。郡主病中任性挑剔,搬花透气,指定熟手,桩桩件件皆在情理之中,没有半分可疑。

做完这一切,陆明昭阖上双目,后背轻轻靠在软枕上。呼吸渐渐放缓,心念沉凝。

后腰深处,那片沉寂的蝶印倏然滚烫起来,如同嵌入肌肤的活物被唤醒,散发出微弱而恒定的脉动。

无形的精神触须,顺着灵魂深处那根连接着千里之外、连接着那玄铁项圈残骸的“情丝”,极其小心地向着那座散发着腐朽与绝望气息的天衍阁核心密室延伸而去。

这是一场纯粹灵魂层面的穿梭,无声无息,唯有精神能在这无形的桥梁上跋涉。

天衍阁的景象在她意识中铺开。

密室一片狼藉,祭坛崩裂,碎骨与玉筹散落一地,散发出法术反噬后的焦糊与阴冷。空气仿佛凝固的墨汁,浓稠得令人窒息。

密室中央,一个枯槁的身影裹在玄色法袍里,瘫坐在残破的阵法中心,如同一截失去水分的朽木。

七窍渗血的痕迹己然凝固,形成一道道暗褐的伤疤。此人生命的气息微弱得近乎断绝,只剩下胸腔极其缓慢而机械的起伏,证明这具躯壳还残存着一丝生机。

曾经权倾朝野的钦天监正,如今只是一个被自己野心和反噬之力碾碎了灵魂的活死人。

充满了浓烈的不甘与怨毒的执念如同阴湿的苔藓,从这具残躯里弥漫出来,形成一股混沌污浊的精神漩涡。

陆明昭的意念触须如同最灵巧的蝶,穿梭在这布满精神利刺的泥沼之中。每一步都需全神贯注,避开那些蕴藏疯狂与毁灭的残魂碎片。

她的目标清晰无比——祭坛废墟之下,那枚散发着微弱却同源波动的惑心蝶纹青铜符碎片。

触碰到碎片的刹那。

“嗡——!”

一声无声的精神尖啸在陆明昭脑中炸开,一股冰冷、混乱、夹杂着无尽贪婪与困惑的意念洪流,如同溃堤的洪水,倒灌入她的识海。

“……蝶蜕……核心……钥匙……剥离……剥……失败……凤凰……飞?!……惩戒……终焉……归墟……”

碎片的信息疯狂冲击着她的意识壁垒——蝶蜕计划的核心钥匙、剥离失败的缘由、对“凤凰飞走”的惊骇不解,以及一种源自碎片核心的毁灭气息。

这股气息并非指向某个具体地点,而是某种法则层面的湮灭预兆。

此时,系统警报的红光在她眼前狂闪:

【关键信息碎片捕获:锁定目标‘蝶蜕核心钥匙’(青铜符)。解析:碎片蕴含极高浓度毁灭性能量及空间坐标信息(高度加密/不稳定)。警告!碎片核心能量场极具排他性与吞噬性!强行深度解析将引发不可控能量反噬!强制断开链接!】

陆明昭心神剧震,当机立断切断了“蝶引溯念”,一股强烈的灵魂撕扯感和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的晕眩猛然袭来。

喉咙处传来一阵腥甜,她牙关紧咬,硬生生将那口逆血咽了回去。后背的衣衫瞬间被冷汗浸透,陆明昭的脸色骤然褪尽血色,比纸更白。

代价巨大!那枚青铜符远比想象中更危险,它不仅是钥匙,更像一个通往毁灭的潘多拉魔盒,其核心蕴藏的能量与信息,本身就是一场灾难。

陆明昭疲惫地睁开眼,眼底深处却是一片炽热。

窗外的风拂过,带来一丝清凉。小李子应该快到了吧?那三盆承载着情报的花,即将踏上它们新的旅程。

深宫,栖凰苑一处僻静的回廊转角。

花房粗使太监小李子,一个瘦小机灵的少年,正小心翼翼地搬动着三盆花。他谨记着栖凰苑宫女的叮嘱——靖凰郡主心口慌得紧,动作要轻。

“小李子!”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穿着普通管事服色的中年太监‘常福’踱了过来,脸上挂着和气的笑,“栖凰苑的花?哟,这盆金菊开得多好,怎么搬出来了?我来搭把手。

“有劳常管事关照。”小李子咧嘴一笑,忙将手里的金菊盆递过去。

常福接过花盆,动作自然随意,指尖却极其隐蔽地探入盆中泥土,轻轻拂开表层几片菊叶——一枚小小的、深嵌在湿泥里的蜡丸瞬间落入他宽大的袖中,触手冰凉光滑。

“盆子挺沉的。”常福口中寒暄着,放下金菊,又顺势端起那盆兰草,“叶子尖儿有点黄,怕是浇水不够?”

“啊,郡主方才只吩咐少少浇了些……”小李子顺口接道。

常福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检查起手中的兰草,指尖在根部隐蔽一抠,又一颗同样的蜡丸落入袖袋。

枯枝盆景如法炮制,第三颗蜡丸,正是从那被剪断的嫩芽旁取出。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几息。

“行了,快给郡主送去吧,别让郡主久等。”常福拍掉指尖尘土,仿佛只是做了最平常的检查。

“诶,好嘞!”小李子浑然不觉,抱起花盆匆匆离开。

常福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拢在袖中的手掌悄然合拢。

三颗小小的蜡丸,紧贴着他的掌心,如同三颗在死寂深宫中无声燃起的烽火。

深宫,花房杂役院角落。

常福蜷缩在逼仄低矮的杂役房里,豆大的油灯火苗跳跃着,将他紧锁眉头的侧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他用温水融化蜡封,展开蜡丸内卷着的三张展开的薄皮纸,摊在粗糙的木板上,字迹略显潦草,可见书写之人的急切,但仍清晰可辨。

第一张纸条上写道:“胤昊吐血昏迷,东宫陷入混乱。”

第二张纸条上写道:“钦天监正己成活死人,天衍阁中枢成废墟。”

第三张纸条上写道:“北境血旗覆灭坞堡,威势己立。”

常福深吸一口气,指尖轻弹烛火。

三张纸条如同三把冰冷的匕首,刺破了深宫的宁静假象,没有隐喻,没有暗语,字字句句,如同淬火的长枪,首指核心。

情报己收到,风暴的号角,在花叶无声间奏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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