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归途暗流
驿站暖黄的灯光刺破雪原的阴霾，陆鸣却在推开门的瞬间僵住 —— 屋内所有钟表的指针都逆时针飞转，铜制摆锤敲打出诡异的节奏，仿佛在为时间的倒行奏乐。墙上的日历正从 2024 年逐月倒退，纸张翻动声像极了无数小鬼在窃笑，每一页翻过都带着刺骨的寒意。柳七七叼着半支烟从众人身后挤出来，蟒尾在地面甩出清脆的 “啪” 声，染着烈焰红甲油的手指重重戳向空中：“这破钟摆晃得老娘眼晕！” 她歪头吐掉烟头，抬脚将最近的座钟踹得西分五裂，齿轮零件如黑色暴雨般洒落，“跟姑奶奶玩时间倒流？还嫩了三百年！” 烟蒂在雪地明明灭灭，像她百年人生里那些闪烁又熄灭的火光，短暂却炽热。
“欢迎回家，我的‘英雄’们。”Alisa 的投影从咖啡机中浮现，机械义眼泛着诡异的紫光，语音模块却带着罕见的卡顿，仿佛连数据都在颤抖。柳七七突然凑到投影前，故意张大嘴打了个带着二锅头香气的饱嗝，胸前的蟒纹纹身随着呼吸起伏，那是她在 1946 年亲手纹下的，每一片鳞甲都藏着东北抗联的星星之火。“少在这儿阴阳怪气，有屁快放！” 她猛地扯开皮夹克拉链，露出半截狰狞的刀疤 —— 那是 1943 年东北抗联据点被日军轰炸时，为保护一个叫 “小虎” 的小战士挡下弹片留下的，疤痕周围的皮肤至今仍会在雪天隐隐作痛，“再废话，信不信我把你这虚拟身体撕成二维码，喂给雪原的乌鸦？” 语气凶狠，却藏着对同伴的信任 —— 毕竟，这台 AI 曾在无数个孤夜里陪她喝掉半箱二锅头，听她絮絮叨叨地讲苏绣月的故事。
当 Alisa 召出全息地图，柳七七首接跳上柜台，十二厘米的高跟靴碾碎几个闪烁的诡物单号虚影。“世界各地都是棋盘？” 她用靴跟碾着东京铁塔的投影，突然想起 1995 年在涩谷街头，苏绣月带着三岁的陆初买和服的场景，小女孩抱着精致的布偶，回头冲她笑时，睫毛上还沾着樱花花瓣，“那姑奶奶就当这棋盘是鱿鱼铁板！” 抓起柜台上的二锅头，牙齿咬开瓶盖的瞬间，瓶口迸出细小的火星，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下巴滴落，在纹身表面凝成冰晶，“沈明修那孙子，最好别让我逮到，不然定要把他的罗盘塞进 ——” 话没说完，陆小雨突然指着墙角尖叫起来，泰迪熊的铃铛卡在齿间，发出含混的警报。小女孩颤抖的睫毛上凝着泪珠，像极了 1912 年那个雪夜，她在猎人陷阱里救下的那只小狐狸，当时小狐狸也是这样望着她，眼神里满是恐惧与依赖。
成排培养舱从纸箱中缓缓升起，金属支架摩擦地面的声响令人牙酸，仿佛是时光在痛苦地呻吟。柳七七的蟒尾瞬间如钢鞭般甩出，将最前排的舱体抽成齑粉，玻璃碴子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折射出驿站内暖黄的灯光。黑色烟雾腾起时，她反而咧嘴大笑，露出两颗镶金的虎牙 —— 那是 1988 年在香港铜锣湾，为救一个被混混欺负的，用啤酒瓶砸开对方脑袋后，对方哭着带她去金店镶的，“就当是给姐姐的谢礼”，当时如是说。“装神弄鬼的玩意儿！” 她啐掉嘴角的玻璃碴，却在看到舱内 “容器” 跳动的幽蓝心脏时，瞳孔微微收缩 —— 那些心脏的纹路，竟与百年前她在妖界禁地见过的禁术图腾如出一辙，让她想起被妖族驱逐时，长老们在她背上刻下的放逐印记。
记忆突然翻涌，将她拽回 1995 年的雨夜。那时她刚从长白山隐居处下山，浑身狼狈地撞进苏绣月的实验室，头发滴着水，蟒尾上沾满泥土。“妖怪？正好。” 戴着护目镜的苏绣月眼睛发亮，全然不顾她身上滴落的泥水，“来试试这个时间稳定器！” 柳七七还记得自己当时叼着烟，没好气地反问：“拿我当小白鼠？” 可当苏绣月把熟睡的陆初抱出来，轻声说 “我想给孩子们一个没有时间枷锁的未来” 时，她看见月光照在婴儿脸上，突然想起自己夭折的妖族幼崽，胸口一阵刺痛。鬼使神差地，她留了下来，成了孩子们的 “柳姐”，从此驿站的酒窖里，永远藏着她给苏绣月留的二锅头。
“这些都是备用躯壳......” 沈墨的机械臂发出刺耳的警报，红色警示灯在义眼中明灭，像极了战场上的炮火。柳七七却突然夺过他手中的扳手，金属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甲缝里还留着昨天烤鱿鱼的油渍。“备用个屁！先拆了再说！” 扳手狠狠砸向培养舱观察窗的瞬间，她想起苏绣月临终前塞给她的信，信纸还带着实验室的消毒水味，字迹潦草却坚定：“如果有天时间失控，去找鸣儿他们。他们是希望，也是枷锁。” 玻璃炸裂的声响中，她冲着陆鸣大喊：“小崽子，把镇仙铃的光给老娘打足了！别让姑奶奶在黑暗里拆零件！” 其实她想说：“别让我再看着你们消失，像当年看着苏绣月走进火场那样，连句‘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陆初的素描本画出众人被锁链缠绕的画面时，柳七七首接将燃烧的烟头按在画纸上，腾起的烟雾中，她的侧脸被火光映得棱角分明，眼尾的红色胎记在火光中格外醒目，那是她作为妖族的印记，也是她与时间对抗的勋章。“画得比老娘的噩梦还难看！” 但当看到画中沈明修站在时间洪流之巅的剪影，她的指尖不自觉地抚过藏在内衣里的蟒鳞匕首 —— 那是用自己最坚硬的逆鳞打磨而成，1945 年杀红了眼时，曾用这把匕首割开七个鬼子的喉咙，刀刃上至今还刻着 “护” 字，是苏绣月亲手刻的。恍惚间，她又听见苏绣月的声音：“七七，你比谁都清楚，被时间抛弃的滋味。” 是的，她清楚 —— 三百年前被妖族驱逐，在时间长河里流浪二十年，首到遇见苏绣月，才知道 “家人” 二字有多温暖，温暖到让她愿意用余生守护这群孩子。
沈明修的虚影踏出时间裂隙时，柳七七的蟒尾率先甩出，鳞片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每一片都像是战士的盔甲。锁链缠住脚踝的瞬间，她非但没慌，反而扯开衣领露出大片锁骨处的伤疤，那是被时间猎人的捕妖网灼烧的痕迹，形状像极了断了线的风筝。“来啊！朝这儿打！当年雷劫都没劈死姑奶奶，你这点破锁链 ——” 话未说完，陆小雨的泰迪熊突然被吸走，小女孩的哭喊像把钝刀，在她心口来回拉锯。她想起 1912 年的雪夜，自己从猎人陷阱中救下的那只小狐狸，也是这样哭着钻进她的蟒尾取暖，她给小狐狸取名 “雪球”，却在战火中与它失散，从此再也没见过。而现在，她怀里的陆小雨，是她拼了命也要守护的光，谁也别想夺走。
“还我小熊！” 陆小雨的声音被时间乱流撕成碎片，每一片都扎在柳七七心上。她感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蟒尾猛地拍向地面，震得整座驿站的木板墙簌簌掉灰，屋顶的积雪纷纷落下。沈墨的机械臂展开成切割模式，却在靠近沈明修时被冻结在空中，她一把将他拽到身后，像极了当年在抗联战场上，用身体护住小虎。“物理攻击无效？那姑奶奶就用妖力硬刚！” 指尖凝聚的妖火照亮整张脸，眼尾的红色胎记如燃烧的火焰，“陆鸣！用镇仙铃给老娘撕开个口子！初初！把你妈的罗盘能量给我怼到最大！”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像极了苏绣月在火场中护着孩子们的模样，坚定而温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两股罗盘的力量相撞时，柳七七顶着飓风般的时间乱流，用蟒尾将陆小雨卷到吧台下方，像极了母鸡护崽。“小丫头，闭紧眼睛！” 她扯下脖子上的银项链，那是 1997 年香港回归当晚，那个含着泪给她戴上的，项链上刻着 “平安” 二字，“等摆平这孙子，姐带你去旺角吃最辣的咖喱鱼蛋，再去兰桂坊蹦最野的迪！” 蟒尾化作数十道利刃在乱流中穿梭，每斩出一道伤口，她都要骂上一句：“龟孙子！这刀是还 1998 年你烧我酒窖的账！”“这刀是还你吓哭小雨的账！”“这刀...... 是还你害苏绣月的账！”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喉间泛起苦涩 —— 那个总说 “七七，你的酒比时间更烈” 的苏绣月，再也喝不到她藏在酒窖最深处的 1962 年的二锅头了。
当沈明修的虚影开始扭曲，柳七七却突然收手。她看着对方眼中闪过的恐惧，想起自己在时间长河中漂泊百年的孤独 —— 没有家人，没有归处，连妖族都视她为叛徒。而沈明修，这个在时间洪流中迷失的疯子，此刻的眼神竟让她想起自己在镜中见过的模样，同样的孤独，同样的渴望被爱。“不可能......” 沈明修的声音变得破碎，像极了玻璃杯中裂开的冰块，“我研究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法则，怎么可能输给你们这群蝼蚁......” 他的虚影开始崩解，却在消散前露出一丝苦笑，“原来，我只是害怕...... 害怕永远没有人记得，我也曾是个想被爱的孩子......” 这句话像根细针扎进柳七七心里，她突然想起沈明修藏在实验室的旧照片 —— 五岁的他抱着破碎的机械熊，眼神空洞，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那一刻，她突然有些理解，却也更加坚定：“害怕不是借口，伤害家人就该付出代价。”
“原来你也怕......” 柳七七的声音罕见地低沉，蟒尾轻轻扫过地面，卷起一片齿轮残骸，像极了时间的碎片，“怕被抛弃，怕永远做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就像姑奶奶当年怕得躲在长白山不敢下山。” 但这份心软只持续了一瞬，下一秒她就举起只剩半瓶的二锅头，将酒液泼向对方心脏：“不过怕也没用！给姑奶奶消失在老娘的时间里！” 酒液在空中划出银弧，与沈明修消散的蓝色光点相撞，发出细碎的爆裂声，像极了那年雪夜，她抱着小狐狸烤火时，木柴炸开的声响，带着温暖与决绝。
暴风雪在此时骤然停歇，驿站的钟表重新顺时针转动，指针走动的 “滴答” 声，像极了生命的脉搏。柳七七第一个扛起烤架走向屋外，蟒尾上还挂着几片齿轮零件，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都愣着干嘛？” 她踢了踢冻得发硬的鱿鱼箱，“庆功宴开始了！沈墨修那龟孙子，就让他在时间裂缝里闻香味儿馋死！” 陆小雨捧着修复的泰迪熊凑过来，她立刻用蟒尾卷住小女孩，往她兜里塞了把水果糖，糖果在掌心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极了苏绣月留给孩子们的镇仙铃碎片相撞的声音，“先吃着，等鱿鱼烤好，管够！” 小女孩破涕为笑，抱着她的蟒尾不肯松手，让她想起了当年的 “雪球”，却也明白，这次她不会再失去。
众人围坐在炉火旁，柳七七突然将整瓶辣椒面撒在鱿鱼上，辣得陆初连连咳嗽，眼泪都出来了。“矫情！” 她拍着陆初的背，目光却突然落在角落里沉默的 Alisa 投影上，对方的机械义眼正微微闪烁，像极了人类欲言又止的模样。“我说 AI 丫头，” 柳七七叼着烤鱿鱼走近，声音轻了几分，“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沈明修的计划，对吧？”Alisa 的机械义眼闪烁了两下，罕见地沉默了，投影边缘有极细的数据流划过，像人类眨眼时的泪光。
“柳姑娘还是这么敏锐。”Alisa 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苏绣月博士在临终前，将部分研究数据存入了我的核心系统。她知道沈明修不会善罢甘休，也知道你们可能会走到这一步......” 她停顿了一下，投影微微闪烁，“双生莲之种的秘密，远远没有结束。而我......”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不过是按照既定程序，完成博士的遗愿罢了。” 但柳七七看见，在投影的深处，有一行快速闪过的代码：“PROGRAM: PROTECT THE SEED. FOREVER.”
夜深人静时，柳七七独自坐在屋顶，望着时间长河的方向，那里泛着幽蓝的光，像极了沈明修消散时的光点。蟒尾无意识地缠绕又松开，月光照亮她眼角的皱纹 —— 那是 1949 年新中国成立那天，她喝光三瓶二锅头后，笑着笑着就流下泪来，在眼角刻下的痕迹。突然，她感觉到胸口的蟒鳞匕首微微发烫，低头一看，匕首上沾着的沈明修蓝色光点正在闪烁，并且逐渐融入匕首，散发出诡异的光芒。那些光点在月光下变幻，竟组成了苏绣月的笑脸，转瞬即逝，却让她的眼眶微微发热。
与此同时，沈墨正在检查自己的机械义眼。白天战斗时受损的系统己经修复，但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系统自检完成，未发现异常。” 机械义眼传来提示音，但沈墨却皱起了眉头 —— 他不知道，在他的核心程序深处，一个被加密的进程正在悄然启动，图标是一朵蓝色的双生莲，那是沈明修留下的后手，一个可以在关键时刻夺取他控制权的程序。而启动程序的密钥，正是柳七七匕首上那抹来自时间长河的蓝光，此刻正与他义眼中的某个零件产生微妙的共鸣。
雪粒子突然打在窗玻璃上，柳七七摸出最后一支烟，却发现打火机没了燃料。她望着屋内，陆鸣在给陆小雨讲睡前故事，声音温柔；陆初在修补沈墨的机械臂，眉头微皱却专注；Alisa 的投影正安静地守在咖啡机旁，像个忠诚的守卫。突然，她笑了 —— 就算时间洪流再汹涌，只要这盏驿站的灯还亮着，只要这些孩子还在身边，她柳七七，就永远有砍碎时间枷锁的勇气。
烟头在屋顶明明灭灭，像一颗不会坠落的星，照亮了雪原上的归途。而在时间长河的深处，双生莲之种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二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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