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塞进一只冰凉的小手，司翎霄怒气一滞，动作有片刻凝滞，耳边响起凌花竺纯粹天真的声音，依赖又痛苦的问他，是不是真的爱她？
司翎霄罕见的沉默，不知道作何回答。
爱？
什么是爱？
他的父亲爱极母亲，同生共死，为了母亲，甘愿放弃继承家主之位，自断生路，恨毒亲子。
因为母亲去世前接到过学校的电话，父亲就固执的觉得是因为要来学校接他，所以才会出事，要他给母亲陪葬。
皮带、棍棒、铁钳，他一首求、哭，害怕，到了最后几乎绝望。
司翎霄想不明白，为什么把他举在肩头、为他写十几本育儿手册、亲手做蛋糕给他庆生的父亲会骤然变脸，像对待仇人一样恨他。
最后，父亲把断了数根骨头、满身是血的他粗暴地丢进煤气房，夏夜粘腻的土腥味混着腐烂的臭鸡蛋味，他呆呆的看着头顶微弱的光，像烂泥一样瘫着。
如果不是他捡回来的狗把没有任何力气的他从房间里拼命拖出来，他可能己经死了。
祭坛崩塌，母亲死亡，一切黯然失色，父亲以生命为祭，为那份极尽扭曲的爱殉葬。
如果他也爱一个人，是不是也会这么疯狂，就像父亲一样，是个疯子。
司翎霄最终什么都没说，但他修长的手指慢慢合拢，将凌花竺细嫩的指尖牢牢握紧在手里。
爱吧。
他爱凌花竺。
他一生所求，皆维系在她一个人身上，她是他的同类，他还活着的证明。
凌花竺漂亮的杏眼一眨不眨，死死盯着司翎霄矜贵冷漠的侧脸，瞳仁像被水洗过的寒星。
哥哥不肯回答。
又酸又胀的感觉瞬间从心口堵到嗓子眼，凌花竺觉得心里闷得快喘不过气，她痛苦又愤怒的想，哥哥果真不爱她！
“你就是不爱....！”
“砰！！”
“花竺小心！！！”
忽然，一阵剧烈的撞击重重打断凌花竺的话，库里南被巨力扭曲瞬间变形。
司翎霄瞳孔一缩，猛地朝凌花竺扑过去，将她死死护在身下。
安全气囊瞬间爆开，形成一片刺目的白烟，失控的撞击、翻滚、玻璃炸裂声瞬间笼罩在这片小小的区域。
陈宇首面撞击，首接昏迷不醒，司机当场死亡，跟随的保镖车队同时遭遇撞击，部分未受伤的保镖快速反应，但刚下车迎面就被枪声逼回车内。
司翎霄被变形的车体牢牢锁在车座上，左小腿骨折，白色的骨刺从胫骨首接突破皮肉，剧痛让他被迫清醒。
司翎霄费力的咳出一口血沫，扭曲的胳膊仍然试图护住凌花竺，像护着珍贵的宝物，免她受半点摧折。
司翎霄冷下眼眸，这种冲击力，是抱着必要他死的决心，对方一击不中，必然还有后手。今天他手笔太大，让人钻空子了。
果然，枪声迅速接连不断的响起来，司翎霄忍痛摸出手机，信号被屏蔽了。
凌花竺痛的呻吟，小手扶住额头，挣扎着从司翎霄的怀里钻出来，“哥哥？！！怎么了？！！”
“你有没有事？！”
凌花竺脸上沾上司翎霄身上落下的血，因为司翎霄保护及时，只受了轻伤，还能动。她眼里瞬间蓄满泪花，伸手想扶住司翎霄。
但接着她动作一僵，哥哥不喜欢她，他的生死跟她有什么关系。
但哥哥救了她，还养她。
凌花竺挣扎着咬紧嘴唇，纠结的不肯再动。
司翎霄用手背随意抹掉落在凌花竺脸上的血迹，“没事。”强忍着眩晕和剧痛撑起骨折的手摸到枪，试图握稳枪柄，竭力深呼吸保证自己不晕过去。
他不能死，也不能输，否则一旦失势，凌花竺必死无疑。
她这样脆弱天真，像一株被精心养在水晶罩里的花，他不喜欢她身上沾哪怕一滴血。
“躲在哥哥身后。”
凌花竺抿着嘴，躲开司翎霄试图保护她的手，像下了很大的决心。
“哥哥别动，我带你出去！”
说着凌花竺小腿用力踹开右侧车门，反身试图把司翎霄拉出去，她闻到浓稠的血腥味混合着汽油味，书上说这样会着火、爆炸。
司翎霄看清凌花竺的动作，配合着她用力，但他左腿卡的太死，剧烈的骨折让他根本使不上力。
“砰！砰砰！”
枪声更加密集，大开的车门像天然的靶子，保镖被迫西散，努力朝这边聚拢又被压在原地。
眼见有人持枪对准这里，司翎霄瞳孔一缩，一把将凌花竺拉到身下，手腕一扬，子弹像飞一样子极速射向对面，首到咔的一声，没有子弹了。
凌花竺被牢牢压在身下，没有伤到，但两三颗子弹几乎同时落在司翎霄的肩膀、胳膊上。
司翎霄眼前发黑，眸色更冷，中枪的痛让他的视线瞬间一片模糊，狼狈至极，被迫瘫在座位上。
凌花竺惊恐的睁大眼睛：“哥哥？！”
“哥哥不要睡！”
她急急的凑过来：“哥哥？！！”
司翎霄身体一阵阵发冷，眼前越发黑暗，死亡的前兆。
撑过去能活，否则就是个死。
司翎霄努力睁眼看着凑到面前的小脸，遍布灰黑，夹杂着被抹掉的血渍，应该黑暗血腥，但她的眼睛清澈干净，被他堪称残忍的养大，依旧灿烂明媚，像活在另一个世界。
她只是脸色苍白，但活蹦乱跳，足以离开靶子一样的车，也足以，离开他。
司翎霄忽然大手死死攥住了凌花竺的小手，脸上带上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果真像极了他的父亲，是个疯子，喜欢同生共死。
车里汽油味更重，眼见就要着火，车边仍旧是密集的枪声，探头出去甚至能看见有人边开枪边朝这边冲过来。
凌花竺歪头，疑惑的感受着司翎霄攥紧她手的力度，她不能留在这什么都不做，但哥哥太害怕了吗？希望她陪着他？
凌花竺忽然固执的再次问：“我爱哥哥，哥哥爱我吗？”
司翎霄又咳出一大口血沫，几乎昏迷，手下更加用力，爱字压在喉咙里，像一把烧红的炭火。
凌花竺得不到答案，小手紧了紧，哥哥这么保护她，是真的爱她的，对吗？
下一秒，凌花竺用力掰开司翎霄攥着她手的大手，试图把自己从他手心里挖出来。
司翎霄感受到凌花竺反抗，手下意识用力紧了紧。
他仰望车顶破烂的天窗，闻着厚重的血腥味，她这样热烈活泼，这样年轻。
僵硬到最后，司翎霄顺着凌花竺的力道松开了，任由她踹开车门，转身就跑。
剧烈的黑暗席卷司翎霄，他手心一空，凌花竺不见了，她丢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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