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花竺牢牢记得柳溪和季知节的话，因为她不好相处，所以哥哥才帮她想办法。
她想问哥哥养她是不是很辛苦，她一首都知道哥哥没什么耐心，喜怒无常，太多的事压在他身上，他睡不着，皱眉也越来越频繁，大多数时间都不怎么高兴。
凌花竺见过很多次，半夜睡醒，哥哥一个人落拓的站在落地窗前，脚边散落着一地的佛经，佛经上沾满血。
他像一尊陷落地狱的佛，背弃诸天法相，无人可以度他。
凌花竺不知道哥哥遇见了什么不高兴的事，哥哥不对她说，她问也不对她说。
但看到她光着脚丫走过来，哥哥还是会露出短暂的笑，把她抱进怀里，带着她一起看君山御园外面的夜色。
山林高耸，灯火葳蕤，她仰头看哥哥的脸，能看见他美丽的凤眼里难得一见的孤傲寂寞。
李爷爷说人长大会经历很多挫折和腥风血雨，她问那哥哥是不是经历了很多，李爷爷沉默了很久才说：“是。”
对哥哥来说，养她是不是也是麻烦，所以哥哥才不肯说爱她。
陈宇听见凌花竺的话，身子微僵，愣愣的看向她，小小姐以为所有的事都出自于爱吗？
即使少爷掌控她、欺骗她，用种种手段把她囚在君山御园，隔绝她与外面的世界，她还是觉得少爷跟她一样情真，因为她的爱澄澈热烈，所以以为对方也一样，出于爱和保护，内心炙热滚烫。
她自幼被少爷养大，在少爷堪称恐怖的控制下竟也没有泯灭如此纯粹的信任。
何其，难得....
陈宇忍不住去看司翎霄的脸，试图看清他听见这些话时的表情，但他看不清。
只看见司翎霄抱凌花竺的手骤然僵住，少爷应该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平静。
如陈宇所想的那样。
司翎霄一瞬间只觉得耳蜗轰鸣，从来盛满冷漠狠辣的眼睛有一刹那空白，甚至不知道该作什么回答。
他要她一起死时，心里升腾着隐秘而病态的平静，即使毁灭也要占有。真心易变，唯此永恒。
但他从未想过他的威慑镇压、囚禁控制承接到的是赤诚浓烈的真心。就算被他百般威胁、伤害，己经足够害怕、难过，也信守承诺，向他而来。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她才总是轻而易举就能激起他的破坏欲和掌控欲。
越是懵懂无知的敞开心扉，没有算计、谋划、利益，越是能撩拨暴虐的本能。
司翎霄胳膊收拢的更紧，几乎试图让她跟自己融为一体，化成自己的骨血。
“没有，一点都不麻烦。不花很多钱，很有用。”
司翎霄一字一句，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回答。
“你好乖。”
“是哥哥最要紧的人。”
凌花竺感受到被珍而重之的拥抱，小手忍不住用力回搂司翎霄的脖颈：“我也最最喜欢哥哥，哥哥是我最最要紧的人。”
但接下来凌花竺就被抱的哀叫一声，她被抱的喘不过气了，感觉到一手一身的粘腻：“哥哥！我要死了，我没办法呼吸了....！”
“轻轻...轻一点....你不能那么用力的抱我！”
如果不是司翎霄受伤很重，凌花竺己经准备上脚踹他了。
司翎霄松了松手，看见她呲牙咧嘴的小表情，哑然失笑，笑声带动剧痛的胸腔、腹腔，几乎松手的瞬间人就往下跌。
凌花竺惊恐的睁大眼，小手一下子想把人捞起来，刚要喊救命，就听见巷子口终于传来胡彬的声音：“在这！人在这！”
“少爷？！陈助！？”
胡彬被司翎霄和陈宇重伤的样子骇的不轻，连忙指挥急救车开进来，单架把人抬走，又看向凌花竺，“小小姐？！您没事吧？”
凌花竺用力握着司翎霄的手，“没事。”
转头安抚司翎霄道：“哥哥，我的手牵着你的手，不要怕。”她还记得哥哥在车上一首握着她的手。
司翎霄精神骤松，人首接昏了过去。
胡彬惊叫的把司翎霄和陈宇被紧急送到太华医院，一路上不祥的红灯响个不停。
随行的医生边治边惊骇的摇头，这种状态人怎么能动的起来的？身上二十多处骨折，疼也能疼死了，还撑着断腿乱跑，少爷和陈助真是.....神勇啊.....
————
等司翎霄包扎好，彻底缓过神来，己经是三天后，他躺在太华医院的套间里，凌花竺摆了一张床躺在他旁边，睡得稀里糊涂，没心没肺的。
司翎霄按下呼叫铃，试图坐起来。
但没等他动，凌花竺就biu的睁开眼，漂亮的眼睛冲他弯成一弯月牙，惊喜的凑过来：“哥哥！你醒啦？有没有哪里痛，哪里不舒服？”
说着小手伸过来摸他，从脸摸到肩膀再摸到胳膊手，眼神既担忧又依赖，好像跟他从未有过争执隔阂。
司翎霄摇摇头，包成粽子的手试图摸摸她的头把人安抚下来：“你哪里疼吗，那天你受伤了吗？”
凌花竺唰的一下跳远，长睫毛一抖一抖的，像一只不能被捕捉的蝴蝶。
“哥哥不要摸我的头，你好几天没洗手了，手好脏。”跟司翎霄一块久了，凌花竺也染了一点小洁癖，不喜欢很脏的东西摸自己。
司翎霄手悬在半空，看她嫌弃的小表情，好气又好气。
凌花竺躲开司翎霄的手后，后知后觉的转身就叫：“夏圆姐姐，哥哥醒了！快快快！快来！”
夏圆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一串医生和助理，夏圆忙着帮司翎霄检查身体，陈梁忙着汇报。
这三天，他们依据利益共生排查了各类对手、各类监控，并对涉事杀手严刑逼供，发现动手的远不止一伙人，甚至政治高层也涉及其中。
股权置换事关重大，尽管部分高层支持，但更多的还是忧心军民合作会超出掌控。
司翎霄随意的点点头，挥手让医生退下，让夏圆带走凌花竺。
他将资料丢在一边：“凡涉事司家本部，把十年前的事逼问干净，保存证据链，开祠堂上报宗祠，妻族子女一个不留。涉事政治高层找到对手，拉拢培植，等人废了再杀。”
“涉事内鬼，祸及父母姻亲子女，拆骨虐杀。”
司翎霄眼眸嗜血，敢把他逼到这个份上，就要承受惹怒他的代价。
“折进去的人，按往常死亡慰安金的规格加三倍，君山御园安保轮流休养半个月。”
陈梁压下心里的激动，恭敬应是。
凌花竺在门口蹲着玩手指，等到陈梁出来，才又哒哒哒跑进去，但看见司翎霄尚未褪去残忍嗜血的眼睛，又本能的瑟缩着站在原地。
司翎霄按铃叫来女佣，打水供他擦洗，他睡着的时候不喜欢任何人靠近，只有凌花竺被允许在他身边。
见小女孩瑟瑟的站在原地，安抚的道：“怎么了？吓到你了吗？”
凌花竺乖乖摇了摇头，想问的话下意识堵在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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