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彻底乱套。各家各户的灯光次第亮起，像被惊扰的萤火虫，在寒夜中闪烁着不安。
“大半夜的，这是咋了？先是秦淮茹家，后是一大爷家，这动静儿，吓死个人！”一个睡眼惺忪的汉子嘟囔着。
“可不是嘛！我刚才好像听见一大妈也叫唤来着，凄惨得很！”另一个声音附和。
三大妈阎婆子披着件油腻的破棉袄，缩着脖子，像只觅食的母鸡，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压低声音，脸上带着既惊恐又兴奋的诡异神情：“你们瞧见没？贾家门口那地上，是不是有血啊？哎哟，秦淮茹莫不是真掉胎了？那可真是作孽哟！”
她说着，眼神在贾家门口和易中海家门口来回瞟，最终还是按捺不住那颗八卦的心，贼头贼脑地凑到易中海家窗户底下，捅破窗户纸，扒着窗框往里一瞧。
这一眼，吓得她差点魂飞魄散，整个人像被冰水从头浇到脚，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随即爆发出一声比杀猪还凄厉、比哭还难听的尖叫：
“啊——！死……死人啦！一大妈！一大妈她……她好像没气儿了！眼睛还睁着呢！”
这一嗓子，如同在平静的油锅里猛地泼进一瓢凉水，整个九十五号院瞬间炸了！
“什么？！死人了？！”
“我的老天爷啊！真出人命了！”
“快躲开！别沾上晦气！听说横死的人怨气重！”
原本还围在院里看热闹的邻居们，一听“死人”二字，像是见索命的无常，呼啦一下全散开，远远地躲着易中海家，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敢伸长脖子、瞪大眼睛往那边瞅，脸上写满惊恐和不可思议，嘴里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却没一个敢上前的。
贾家东厢房，贾张氏和贾东旭刚被秦淮茹那边的动静折腾醒，还没缓过劲儿，就听见三大妈这声石破天惊、如同阎王催命般的嚎叫。
“妈呀！王……王淑芬死了？”贾东旭脸瞬间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一把死死抓住贾张氏的胳膊，声音发颤，牙齿都在打架。
贾张氏也是吓得一个激灵，浑身汗毛倒竖，那双三角眼瞪得溜圆，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她下意识地就往自家门口退，想要关门，嘴里哆哆嗦嗦地念叨：“死…死了？怎么…怎么就死了呢？不…不应该啊…那药…那药我看着…不至于要人命啊……”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触电般捂住嘴，眼中射出极致的恐惧，惊恐万状地死死盯住贾东旭。
“妈！您…您小声点！想死啊！”贾东旭吓得魂飞魄散，腿肚子都在转筋，赶紧手忙脚乱地把门从里面死死插上，又慌慌张张地检查窗户有没有关严实。
母子俩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躲在昏暗的屋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听见彼此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和窗外越来越嘈杂的惊呼。
贾张氏牙关格格作响，喃喃自语：“东旭…东旭啊…这…这可怎么办啊？要是…要是查出来……”
过了好一阵，二大爷刘海中和三大爷阎埠贵才姗姗来迟，两人都是一脸凝重，背着手，一副官腔十足的模样，努力想在混乱中维持秩序。
“老阎，这可出人命了啊！不是小事儿啊！必须马上上报街道！”二大爷眉头紧锁，语气沉重。
三大爷点点头，也是一脸严肃，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安：“是啊，一大妈这……哎！真是造孽！一大爷呢？他怎么不在家？这么大的事儿，得他拿主意啊！”
院里一个平日里不怎么起眼、胆子小的小媳妇怯生生地说：“我…我先前好像瞧见，天没亮透的时候，是一大爷和傻柱，用板车拉着秦淮茹急匆匆去医院，说秦淮茹也…也见红了，流了不少血……”
“什么？！”三大爷一听这话，气得吹胡子瞪眼，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他媳妇都快不行了，他倒好，还有心思管别人家的破事儿！糊涂！简首是糊涂透顶！本末倒置！”
他猛地冲着自家大儿子喊，声音都劈叉了：“解放！阎解放！你个兔崽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跑一趟红星医院，把一大爷那个老糊涂给我找回来！快去！人命关天！”
阎解放被他爹吼得一哆嗦，应了一声，撒腿就往院外跑，连棉袄扣子都忘扣。
赵锋站在中院边缘的阴影里，如同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将眼前这出活色生香的闹剧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眼神幽深，如同数九寒冬的深潭。
“好戏，才刚刚开始。”
红星医院。
急诊室门口，易中海焦躁地来回踱步，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手心里也攥满了汗。
他时不时地朝手术室紧闭的大门望去，眼神里充满焦虑和算计。
傻柱则像只斗败的公鸡，蹲在墙角，双手抱着脑袋，嘴里不停地念叨：“秦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孩子…我的孩子……你要是出事我可怎么办啊……”
先前医生一看秦淮茹那血流不止的骇人情况，二话不说就推进手术室抢救，让他们赶紧去交钱。
易中海交完钱，心疼得首抽抽，那可是他准备养老的钱啊！但更让他揪心的是秦淮茹肚子里的孩子。
“可千万别流…这要是没了…我这钱不就白花了……我这养老送终的指望……”他心里翻来覆去就这么点念想，至于炕上还躺着一个同样流血、生死未卜的老婆子王淑芬，早被他刻意地抛到九霄云外。
就在这时，阎解放呼哧带喘、如同拉风箱般跑过来，一眼就瞧见易中海，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声音都带着哭腔：“一…一大爷！不…不好了！出大事了！您…您快回去吧！一大妈她…她…她没了！”
“轰！”
易中海如遭晴天霹雳，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巨雷劈中，脑子里“嗡”的一声巨响，一片空白。
没了？淑芬…死了？！
他猛地想起，王淑芬也见红了，也流了很多血…他怎么就…怎么就一心只想着秦淮茹这边，把她给彻彻底底地忘了呢！
几十年的夫妻情分，虽然早己淡漠，但在这一刻，王淑芬那张苍老而熟悉的脸还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眼前，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刺痛划过心尖，让他脸上瞬间血色褪尽。
但仅仅一瞬间，那个念头如同毒蛇般迅猛地钻进他心里，迅速占据所有思绪：死了…死了也好…死了，王淑芬就不会再因为这孩子的事跟他闹腾，他那点仅存的“道德天尊”的名声，或许…或许还能保住。
秦淮茹这边，只要孩子能保住……对！秦淮茹肚子里的，才是最重要的！
他下意识地猛地转头，死死盯住手术室那扇紧闭的大门，眼神复杂至极，充满犹豫、挣扎，但最终，还是被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所取代。
傻柱在旁边听得真切，也是大吃一惊，他虽然混，但对一大妈还是有几分敬重。
他反应快，一把拉住失魂落魄的易中海的胳膊，急切地说：“一大爷！您…您赶紧回去看看一大妈吧！兴许…兴许还有救！秦姐这儿…这儿有我呢！我在这儿守着！寸步不离！”
易中海像是被傻柱的话点醒，猛地回过神，反手死死抓住傻柱的手，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傻柱的骨头。
他双眼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和最后的疯狂：“傻柱！傻柱你给我听着！秦淮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一定要让大夫保住！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不惜一切代价！听见没有？！我先回去！你在这儿给我盯死了！孩子要是没了，我跟你没完！”
“哎！哎！我知道了！一大爷您放心！我保证！我拿命保证！”傻柱被他那副吃人的样子吓一跳，连连点头，拍着胸脯保证。
易中海这才像是松一口气，又深深地看一眼手术室的门，然后急匆匆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往医院外跑去。
他得赶紧回去，看看王淑芬到底怎么回事，更重要的是，得把这事儿给处理好，绝对不能再出任何岔子，不能让任何人把脏水泼到他易中海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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