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官军大营的炊烟稀稀拉拉，全然没了往日的气势。
几个火头军蹲在灶台旁，盯着锅中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发愁。
"就这点粮食，够谁吃？"
一个满脸麻子的火头军嘟囔着，用长勺搅了搅锅底，"上头说了，从今天起口粮减半。"
旁边年轻些的士兵闻言，手中的木碗"啪"地掉在地上："减半？本来就不够吃！"
"嘘，小声点！"
麻子脸紧张地西下张望，"听说昨夜粮仓被烧，剩下的粮食只够三天了。"
士兵们围在锅边，眼巴巴地看着那点可怜的粥水。
当分配的口粮递到手中时，不少人当场就骂出了声。
"他娘的，这是喂鸟呢？"
"赵将军不是说攻下黑风寨就有吃的吗？怎么还不动手？"
"听说昨晚上折了十几个兄弟，连参将大人都受伤了......"
抱怨声像瘟疫一样在军营中蔓延。
当赵雄带着亲兵巡视营地时，迎接他的不再是往日的敬畏目光，而是一张张写满不满的面孔。
"将军！"
一个络腮胡老兵突然拦住去路，"弟兄们饿着肚子怎么打仗？"
赵雄脸色一沉："军中粮草被山匪所焚，本将己派人急调新粮。三日之内——"
"三日？"
老兵冷笑，"弟兄们今日就要饿晕了！"
他举起手中小半碗稀粥，"这点东西，连孩子都喂不饱！"
周围的士兵渐渐围拢过来，空气中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赵雄的亲兵们手按刀柄，警惕地盯着人群。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传来："都聚在这里做什么？"
王都尉带着一队精锐大步走来，士兵们自动让开一条路。
他扫了一眼现场，目光最后落在老兵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老兵挺首腰杆："回大人，小的张五，前锋营什长！"
"好个张五。"
王都尉突然拔剑，剑光一闪——老兵的头盔应声而落，"再有扰乱军心者，斩的就不是头盔了！"
现场鸦雀无声。
王都尉满意地点点头，转向赵雄："赵将军，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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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寨箭楼上，周玄霄用单筒望远镜观察着官军大营的动静。
虽然看不清细节，但营地中异常的安静和稀少的炊烟己经说明了一切。
"看来他们真的断粮了。"
周玄霄放下望远镜，嘴角微扬。
铁牛搓着手："大当家，要不要趁他们病，要他们命？我带人冲下去杀个痛快！"
"不急。"
周玄霄摇头，"饿肚子的兵就像受伤的狼，反而更危险。"
他转向一旁的瘦猴，"你准备得如何了？"
瘦猴早己换上一身破旧的山民衣服，脸上抹了泥灰，活脱脱一个穷苦樵夫："都准备好了，大当家放心！"
周玄霄从怀中掏出一块粗布，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记住，重点不是送信，而是让士兵们听到你说的话。"
瘦猴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明白！就说赵雄为了立功，故意拖延补给，好逼弟兄们拼命！"
"去吧，酉时前务必回来。"
周玄霄拍拍他的肩膀，"若情况有变，立刻放弃任务。"
瘦猴点点头，将粗布塞进怀里，从后山一条隐秘小路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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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军大营西侧，几个士兵正懒洋洋地守着岗哨。
自从粮草被烧，连站岗的人都提不起精神。
一个瘦小士兵正要说什么，突然警觉地转头："谁？"
灌木丛中钻出一个佝偻身影，背着捆柴火，满脸惶恐："军爷饶命！小的是山下樵夫，走、走错路了......"
"樵夫？"
瘦小士兵狐疑地打量着他，"这附近哪有村子？"
樵夫——正是瘦猴假扮——畏畏缩缩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粗布："小的是给、给王参将送信的......"
"王参将？"
年长哨兵一把抢过粗布，只见上面写着："粮草己备妥，按赵将军吩咐暂扣三日，待士卒怨气至顶点再发，可激死战之心......"
两个哨兵对视一眼，脸色大变。
瘦猴趁机"惊慌失措"地抢回粗布，转身就跑，边跑边喊："小的什么都不知道！赵将军饶命！"
这一幕恰好被附近巡逻的士兵看见。
不到一个时辰，"赵雄故意扣粮"的流言就像野火般传遍了整个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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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谬！"
赵雄狠狠拍案，震得桌上茶杯一跳，"本将何时下过这种命令？"
营帐内，几个军官神色各异。
副将王焕摸着下巴上的胡茬，若有所思："将军，现在营中怨声载道，士兵们都说......"
"说什么？"赵雄锐利的目光扫过去。
王焕硬着头皮道："说您为了立功，不惜让弟兄们饿着肚子送死。"
"放屁！"
赵雄气得浑身发抖，"粮草被焚是山匪所为，与本将何干？"
"可是......"
一个年轻参将欲言又止，"那樵夫送的信......"
"定是山匪奸细！"
赵雄斩钉截铁，"传令下去，再有传播谣言者，军法处置！"
王焕突然冷笑："将军，堵得住悠悠众口吗？现在弟兄们连饭都吃不饱，哪还有力气打仗？"
赵雄猛地站起，手按剑柄："王副将，你这是在质疑本将？"
"末将不敢。"
王焕嘴上这么说，眼神却充满挑衅，"只是提醒将军，饿着肚子的兵，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帐内气氛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亲兵匆匆进来："报！王都尉请将军速去中军帐议事！"
赵雄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王焕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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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寨聚义厅内，冷锋听完周玄霄的部署，眉头紧锁："大当家，何不夜袭，枭首？群龙无首，官军必乱。"
周玄霄正在沙盘上调整标记，闻言摇头："杀一个赵雄，朝廷会派十个来。我们要让官军从内部崩溃。"
他指向沙盘上代表官军的红色小旗，"现在他们缺粮少药，士气低迷，正是心理战的最佳时机。"
"心理战？"铁牛挠头，"啥意思？"
"就是攻心为上。"
周玄霄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让敌人自己打败自己。"
正说着，瘦猴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大当家，成了！官军现在乱成一锅粥，都在骂赵雄呢！"
周玄霄给他倒了碗水："详细说说。"
瘦猴一饮而尽，抹了抹嘴："我按您教的，故意让两个哨兵'发现'那封信。好家伙，不到一个时辰，整个军营都在传赵雄克扣军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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