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陌被泼得一个激灵，彻底懵了。他顶着一头一脸的水珠，呆滞地看着乔月，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乔月放下空水瓢，看着地上湿漉漉、傻愣愣的唐陌，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清醒了？”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墙角那堆蒙尘的、锈迹斑斑的铁匠工具，最后落回唐陌那张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刚刚经历了什么”的迷茫脸上，“蛋，没了。”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指向那堆工具的方向，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意味：
“铁匠铺，开张。”
乔月这五个字，如同五颗冰雹，精准地砸在唐陌湿漉漉、还残留着臭蛋余韵的脑袋上。
开张？拿什么开？拿墙角那堆锈得能当古董、沉得能砸死人的破铜烂铁？还是拿他这双连锤子柄都未必握得稳、刚被生化武器摧残过的爪子？
唐陌顶着一脸水珠，张着嘴，像条离水的鱼，半天没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看着乔月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再看看墙角那堆散发着“废品回收站”气息的工具，感觉人生……不，穿越生涯，从未如此艰难。
“媳……媳妇儿……”唐陌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巨大的茫然，“开张……我懂！债要还！龙哥要打！但是……”他指着那堆工具，手指都在抖，“你看这些家伙事儿……它们……它们认识我吗？我认识它们吗？这锤子……它比我命还硬吧？这风箱……它还能喘气儿吗？”
乔月没说话，只是走到墙角那堆工具旁。她弯腰，单手拎起了那把黝黑沉重、昨天刚硬撼过枣木棍的铁匠锤！动作轻松得像拎起一根小树枝！
唐陌的眼皮狠狠一跳！条件反射般地缩了缩脖子，感觉昨天差点被砸碎的膝盖骨又在隐隐作痛。
乔月掂量了一下锤子，发出沉闷的“嗡”声。然后，她另一只手，精准地从一堆锈铁疙瘩里，抽出了一块巴掌大的、形状还算规整的铁块，上面布满了暗红色的锈迹和可疑的污渍。
唐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祖宗！您这是要现场教学？还是准备用这铁块给我演示一下“铁锤碎天灵盖”的绝技？
只见乔月拎着锤子和铁块，走到院子中央那个同样布满灰尘和锈迹的小铁砧旁。她将铁块“哐当”一声丢在铁砧上，激起一小片灰尘。
然后，她侧过头，那双清冷的眸子看向唐陌，下巴朝旁边一个歪歪扭扭、看起来随时会散架的木墩风箱点了点。
“拉。” 命令简洁有力，不容置疑。
唐陌：“……” 他看看那破风箱，又看看乔月手里那把仿佛在狞笑的铁锤。他很想问问，现在跑路还来不来得及？但理智（以及对物理超度的恐惧）告诉他，答案是否定的。
他认命地、一步三挪地蹭到那个破风箱旁边。这玩意儿像个风烛残年的肺痨鬼，把手都快掉了，箱体裂着大缝，风嘴歪得能吹向隔壁王婶家。
唐陌小心翼翼地握住那油腻腻、仿佛沾满了原主汗水和悔恨的把手，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拉——
“嘎吱……噗……”
风箱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从歪嘴风门里艰难地、有气无力地喷出一小股……带着霉味的风？别说鼓风了，吹个蜡烛都费劲！
唐陌不死心，使出吃奶的劲儿又推又拉！
“嘎吱嘎吱……噗噗噗……”
风箱像是在咳嗽，断断续续地喷着微弱的气流，吹得地上的灰尘都懒得挪窝。
乔月看着那比蚊子哼哼还弱的气流，又看了看唐陌憋得通红的脸，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没说话，只是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随手丢进了旁边那个歪嘴大水缸里。
“咕咚。” 石头沉底。
乔月抬起眼皮，平静地看向唐陌，眼神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你这点力气，连块石头都吹不动？**
唐陌：“……”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他感觉自己的男性尊严（虽然原主可能没剩多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我……我那是没掌握技巧！”唐陌梗着脖子，试图挽回颜面，“你看这风箱！它都快散架了！我这是怕用力过猛，首接把它送走！” 他一边嘴硬，一边更加卖力地推拉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像是在跟风箱跳一曲激烈的探戈。
“嘎吱！嘎吱！噗——！”
这次，风箱终于给面子了！一股稍大的气流猛地从歪嘴喷出，裹挟着一大团陈年老灰，精准地糊了唐陌一脸！
“噗！咳咳咳……”唐陌被呛得连连后退，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乔月看着他那副惨样，握着锤子的手，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想扶额？最终还是忍住了。她没再理会唐陌的“风箱探戈”，首接走到灶膛边——昨天煮蛋（煮臭蛋）的地方。
灶膛里还有点未燃尽的余烬。乔月拿起旁边几根细柴，动作麻利地引燃，塞进灶膛。然后，她拿起火钳，夹起那块锈迹斑斑的铁块，首接放进了灶膛的火焰里！
唐陌一边抹着脸上的灰，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就……开始了？没有鼓风机？没有熔炉？就在煮糊糊的灶膛里烧铁？这能行？
灶膛的火苗舔舐着铁块，发出轻微的噼啪声。那铁块在火中渐渐变红，但红得非常不均匀，有些地方亮些，有些地方依旧黑黢黢的，顽强地保留着它的锈迹。
乔月似乎并不在意。她估算着时间（或者纯粹凭感觉），用火钳夹出那块半红不黑的铁块，放到了铁砧上。
“拿着。”她将那把沉重的铁匠锤，首接塞到了还在发懵的唐陌手里！
锤柄入手！一股冰冷、沉重、带着粗粝锈蚀感的触感瞬间传来！唐陌手腕一沉，差点没拿住！这玩意儿……比想象中还要重！他感觉自己的小胳膊在哀嚎！
“敲。”乔月言简意赅，指着铁砧上那块冒着微弱热气、颜色诡异的铁块。
唐陌双手死死攥住锤柄，指关节都发白了。他看着那块铁，再看看手里的凶器，感觉这不像打铁，倒像是让他去给这块铁块做临终关怀（物理超度版）。
“敲……敲哪？”唐陌的声音都在发颤。
乔月没回答，只是用眼神示意：**随便敲，敲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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