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月敲铁的动作没停，“铛！铛！铛！”节奏沉稳有力。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唐陌以为她不会搭理自己时，才听到她淡淡地飘过来一句：
通风好， 她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精准补刀，烤得快。
唐陌：“……” 他感觉膝盖中了一箭！媳妇儿这补刀技术，比她的打铁技术还炉火纯青！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看着炉膛里依旧旺盛的火苗（仿佛在嘲笑他的智商），再看看角落里那个被“重点关照”过的柴火垛（此刻在他眼里就是个开放式烤炉），感觉自己的“革命火种”计划彻底宣告破产。
他摸了摸鼻子，重新抡起锤子，这次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狠劲：“铛！铛！铛！”
“媳妇儿说得对！通风好！烤得快！”唐陌的声音带着悲愤，“等这块打好了，我就去把那些‘湿柴’拿出来！省得浪费火！” 他指的是那几根旧柴火，也是自己那点无处安放的私房银。
乔月嘴角那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点点。她放下锤子，拿起铁钳夹起那块快成型的铁料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随手从旁边拿起一个……刚打好的、还带着余温的小铁钩！
“当啷！”
小铁钩被她精准无比地丢到了柴火垛旁边！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勾住了柴火垛最底下、唐陌藏钱那个小凹坑上方的一根柴火棍！仿佛一个无声的标记：此区域，重点“烘干”对象。
唐陌看着那个在火光下闪着幽光的小铁钩，再看看乔月那副“深藏功与名”的淡然表情，彻底没了脾气。
得，这次连“警示牌”都升级成“铁钩定位器”了！看来以后想藏私房钱，得先问问这炉火和铁钩答不答应了！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抡锤的节奏却莫名认命地踏实起来。行吧行吧，打铁就打铁！反正银子是身外之物……嗯，至少媳妇儿在身边，这“身外之物”还能偶尔享受一下“桑拿”和“烘干”的高级待遇，也算值了……吧？
然而，好日子没过多久，村里突然来了个外乡铁匠。这铁匠手艺精湛，打出的农具又精致又耐用，还比唐陌的铺子价格便宜。村民们纷纷被吸引过去，唐陌的铁匠铺生意一落千丈。唐陌看着空荡荡的铺子，心里满是焦虑。乔月依旧沉默着，只是把打铁的工具擦了又擦。
唐陌坐在长凳子上看着没有生意的大门口唉声叹气，“媳妇儿啊！咱这没有生意了怎么办？”
乔月没有搭理他。
唐陌的锤子“铛”一声敲在空铁砧上，声音格外空洞，就像他此刻的心。“媳妇儿啊！你理理我啊！”他拖长了调子，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咱这铺子，眼瞅着就要喝西北风了！那外乡来的，忒不是东西！手艺好就罢了，价还压得那么低，这不是要把咱往绝路上逼吗？”他愁眉苦脸地看着门口空荡荡的街道，仿佛那里不是路，而是万丈深渊。
乔月没说话，只是拿着抹布，把她那把用了多年、磨得锃亮的铁锤擦了又擦，擦得能照出唐陌那张愁云惨淡的脸。
“你看，昨天老李头来，话里话外都是‘隔壁王铁匠那镰刀，轻便又锋利’，”唐陌学着老李头的腔调，捏着嗓子，“‘唐师傅，不是我说，你这价……嘿嘿……’嘿个屁啊嘿！他以前打锄头的时候怎么不嘿嘿？”他越说越气，锤子“哐当”扔在地上，溅起几点火星，“再这么下去，别说藏银子了，咱俩都得去啃柴火垛！”
乔月终于停下了擦锤子的动作。她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空荡的铺子，扫过墙角那个被小铁钩“重点标记”过的柴火垛（唐陌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最后落回唐陌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块需要仔细琢磨的铁料。
唐陌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之前的“银子桑拿”事件阴影犹在。“媳…媳妇儿，你倒是说句话啊？咱是降价？还是……关门大吉，去村口卖炊饼？”他脑补了一下自己扯着嗓子喊“炊饼！热乎的炊饼！”的画面，感觉比打铁还累。
乔月没理他的炊饼大业。她放下抹布，走到堆放杂料的地方，弯腰翻找起来。叮叮当当一阵响。
唐陌伸长脖子看：“找啥呢媳妇儿？咱家还有值钱东西能当吗？”他心里己经开始盘算那几把祖传的老铁钳能换几个铜板了。
乔月没回答，从杂料堆里抽出一块其貌不扬、黑黢黢的铁胚。这铁胚形状不规则，边角粗糙，看着像是打废了的边角料，连当柴火都嫌沉。
唐陌更懵了：“这……废料？媳妇儿，咱都揭不开锅了，你还研究这玩意儿干啥？它还能变成银子不成？”他想起自己那可怜的被“烘干”的私房钱，悲从中来。
乔月依旧沉默。她拿起那块黑铁胚，掂了掂分量，然后走到自己的铁砧前，重新点燃了炉火。火焰跳跃着，映着她专注的侧脸。
“铛！”
第一锤落下，声音沉闷，远不如以前敲打农具时清脆响亮。
唐陌捂着耳朵，一脸绝望：“完了完了，媳妇儿受刺激太大，开始打废铁玩了！这声音，听着都费柴火！”
“铛！铛！铛！”
乔月充耳不闻，手臂沉稳地抬起、落下。她的动作不快，但每一锤都极其精准，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那块黑黢黢的铁胚在她的锤击下，开始缓慢地变形，表面的粗糙似乎在一点点褪去。
唐陌看着看着，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生意惨淡，媳妇儿打废铁，这日子真是……他蔫头耷脑地蹲到门口，拔着门槛缝里顽强生长的小草，一边拔一边嘀咕：“外乡佬…抢生意…没天理…炊饼…难吃…”
不知过了多久，铺子里那单调沉闷的“铛铛”声停了。
唐陌有气无力地回头：“媳妇儿，打累了？歇会儿吧，省点力气，下午…下午估计也没人来……” 话说到一半，他卡壳了。
只见乔月站在铁砧旁，手里拿着的不再是那块黑疙瘩。那是一把…刀？
不，准确说，像是一把造型极其古怪的“刀胚”。它通体乌黑，却隐隐泛着一种内敛的幽光，刀身线条流畅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凶悍弧度，刀尖部分尤其奇特，微微上翘又带着一个诡异的钩状结构，像某种猛兽的獠牙。虽然只是初具雏形，还没开刃，但那股子扑面而来的、原始的、纯粹的“凶器”感，让蹲在门口的唐陌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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