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伤痕迅速增多，衣服被血和汗水浸透，动作也开始变得迟缓，呼吸粗重得像破风箱。
时间仿佛被拉得无比漫长。
空地上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呻吟声和濒死的喘息令人作呕。
小萧烬凭借着一股远超同龄人的狠劲和莫梨之前悄悄塞给他的，让他藏在鞋底的锋利小石片，硬是撑了下来。
当半个时辰的哨声再次尖锐响起时，他刚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石片狠狠刺进最后一个对手的喉咙。
他摇摇晃晃地站着，脚下是染血的泥土和几具不再动弹的身体。
他浑身浴血，左臂不自然地垂着，右腿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冒血，脸上也有一道血痕，几乎站不稳。
高台上的教官冷漠地扫视着场中剩下的一半孩子，如同清点货物，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活着的，给我带回屋。死的，全部喂狗。”
小萧烬几乎是被人拖着扔回他那间破旧的小屋的。
一个管事随手丢进来一个劣质的土陶小瓶，里面是刺鼻的止血药粉，然后“哐当”一声锁上了门。
“咳，咳咳……”
小萧烬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每一次咳嗽都带出血沫，身体因为剧痛和失血而剧烈颤抖，脸色灰败得像死人。
他感觉生命正在飞速流逝，视野开始模糊。
莫梨再也忍不住了！
现在是白天，她的美好系统能用。
“七七，快。最好的疗伤药，给小萧烬续命的。不管多贵，快！”
莫梨的声音带着哭腔，扑到小萧烬身边，手忙脚乱地想去碰他，又怕弄疼他。
【生生造化丹，消耗美好值：300点。】
七七的声音带着凝重，但兑换速度极快。
一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和柔和金光的丹药瞬间出现在莫梨手中。
“萧烬，萧烬，张嘴！把这个吃了。”
莫梨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头，声音哽咽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往下掉。
“先不要闭眼睛，看着我！吃了这个就好了，快。”
小萧烬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莫梨满是泪水的脸上。
她的眼泪滚烫，滴落在他冰冷的手背上，那灼热的温度仿佛穿透了皮肉，烫得他心头猛地一颤。
“你……”他气若游丝，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别哭，别…浪费……”
他看着那颗一看就珍贵无比的丹药，费力地摇头。
“我不值得…走吧，我没东西……给你了……”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
他不明白面前这个奇怪的人为什么为他哭，为什么要把这么宝贵的东西浪费在他这样一个从小在泥泞里打滚，连人都算不上的怪物身上。
他除了一条烂命，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闭嘴！”
莫梨哭得更凶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什么叫不值得，你是我见过最坚强，最厉害的小孩了。不准放弃！快吃下去！”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小心翼翼地把丹药塞进他嘴里，又用灵力小心引导着药力化开。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磅礴而温和的暖流，瞬间涌向他西肢百骸。
碎裂的骨头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归位，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生肌，愈合，惨白的脸上也迅速恢复了一丝血色。
小萧烬怔怔地看着莫梨哭红的眼睛和她脸上毫不作伪的心疼。
那句“最坚强、最厉害的小孩”像一道惊雷在他死寂的心湖里炸开，掀起滔天巨浪。
他从小听到的都是“废物”，“垃圾”，“不够狠”，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他。
一股陌生的酸涩感猛地冲上鼻尖和眼眶。
他猛地将头偏向墙壁，死死咬住嘴唇，用尽全身力气才把那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滚烫液体逼了回去。
粗糙的墙壁摩擦着他受伤的脸颊，带来细微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底那汹涌澎湃的，从未有过的灼热感触深。
药力如同温暖的潮汐，冲刷着冰冷的身体和濒临崩溃的意识。
那极致的温暖和安心感，伴随着莫梨压抑的啜泣声，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小萧烬紧绷的神经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缓缓合上，彻底陷入了黑暗。
在意识沉沦的最后一刻，他仿佛听到莫梨带着哭腔的碎碎念。
“浅点睡啊臭小子，别睡得太死……”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从深海中挣扎浮出水面，小萧烬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身体的剧痛己经消失了大半，只剩下一种脱力后的沉重和伤口愈合带来的轻微麻痒。
他发现自己躺在硬板床上，身上盖着那床破被子，但身下似乎垫了点什么软和的东西。
他微微侧头，一眼就看见了莫梨。
她正靠坐在床边的地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守了很久。
她脚边放着一个洗干净的破陶碗，里面还是满满的凝固了的，带着肉末的米粥。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动静，莫梨猛地惊醒，揉了揉眼睛，看到萧烬睁开了眼，顿时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声音还有些沙哑。
“你醒了，太好了！感觉怎么样？饿不饿？”
她立刻爬起来，端起那碗肉粥。
“等等啊，我去热热！这可是我，呃……用仙法变出来的，超级大补肉粥。”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
小萧烬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却异常清晰。
他没有看那碗粥，而是紧紧地，一眨不眨地盯着莫梨，那双经历过生死洗礼的眸子，此刻深邃得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你……”他顿了顿，问出了一个似乎困扰他己久的问题，“你什么时候走？”
莫梨脚步顿住，转过身，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带着点受伤和不满。
“喂！你个小没良心的，刚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就赶人？说了等你摆脱这个幻境……”
“我不是说这个幻境。”小萧烬打断她，眼神执拗，“我是问你，什么时候离开……我？”
莫梨被他问得有点懵，“离开你？什么意思？”
小萧烬抿了抿唇，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首首地看着她。
“你不是说，你是从长大的我那里来的吗？你在陪着他，对不对？那你什么时候……会回去？”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
莫梨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问的是她什么时候会离开现实中那个成年的萧烬。
她叹了口气，解释道。
“不是离开他。我们是一起被困在那个地宫幻境里的，我是先挣脱出来了，然后为了救长大后的你，才……”她指了指小萧烬的脑袋。
“才跑到你这里来的。等我把你从这里带出去，帮长大后的你稳定了心神，我们就能一起离开那个鬼地宫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却没注意到，当她说到“一起被困”、“一起离开”时，小萧烬那双紧盯着她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骤然亮了起来，随即又被他迅速敛去。
他没有听完莫梨后面关于幻境原理的解释，只是在她的话语间隙，微不可察地，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小小的胸膛里，仿佛卸下了一块沉重的大石。
原来……长大的自己，也是和仙女在一起的啊。
这样，就足够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心感，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隐秘的欢喜，悄然填满了那颗冰冷了太久的心房。
他默默地想着，悄悄地把头往被子里埋了一点，只露出一双眼睛，依旧看着莫梨忙碌着去热粥的背影。
真好，他有仙女陪他。
无论是现在的他，还是未来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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