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院门外,人声嘈杂,带着一股子劫后余生的粗野与放肆。
“他娘的,总算回来了!这鬼天气,冻得老子卵蛋都快缩没了!”
“行了,别嚎了!赶紧把东西拿了走人,这鬼地方老子一刻都不想多待!”
一个更加粗粝沙哑的声音呵斥道。
吱呀——
驿站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十几个身影裹挟着风雪涌了进来。
为首的男人身材魁梧,脸上有一道从眉骨斜劈到嘴角的狰狞刀疤,让他仅剩的那只独眼显得格外阴鸷。
他正是这伙人的头领,独眼龙。
他们看到院子里那片狼藉的战场,以及被冻得僵硬的尸体,没有半分意外,反而发出一阵哄笑。
“老大,你看那姓孙的,死得可真他娘的惨!”
一个瘦高个的土匪用脚踢了踢驿丞的尸体,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独眼龙吐了口唾沫,独眼里满是鄙夷。
“废物点心,占着这么个好地方,连点过路费都收不明白,还想跟我们黑风寨掰腕子?活该!”
“要不是为了他藏的那批货,老子都懒得脏了手。”
黑风寨。
沈书辞将这个名字记下。
她躲在门后,透过窄窄的门缝,将这群人的样貌和数量看得一清二楚。
连同头领,一共十三人。
人人佩刀,神情彪悍,显然是刀口舔血的惯匪。
他们对院子里那些散落的麻袋、干菜,甚至那几袋粮食都视而不见。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
独眼龙没有理会手下的聒噪,他大步流星地走进主屋,那双独眼在狼藉的房间里扫了一圈。
沈书辞的心跳停了一拍。
她与独眼龙之间,只隔着一扇薄薄的木门。
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浓烈的汗臭与血腥气。
独眼龙的脚步在屋子中央停下,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墙角的一块地砖吸引了。
那块地砖的颜色,比周围的要新上一些。
“都他娘的给老子滚进来,干活!”
他吼了一声。
外面的土匪们立刻收了笑,鱼贯而入。
两个土匪上前,用刀鞘插进地砖的缝隙,用力一撬。
“咔。”
地砖被撬开,露出了下面的空洞。
独眼龙亲自俯下身,从里面拖出了一个半米见方的木箱。
箱子看起来极为沉重,拖动时在地面上划出深深的印痕。
箱体由厚实的铁木制成,上面还箍着几道铁皮,一把巨大的铜锁将箱子锁得死死的。
“拿斧子来!”
独眼龙低吼。
一个土匪立刻递上一把短柄斧。
独眼龙接过斧子,抡圆了胳膊,对着铜锁的位置,狠狠劈了下去!
“当!”
一声巨响,火星西溅。
铜锁应声而断。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独眼龙伸手,缓缓掀开了箱盖。
一瞬间,满屋的土匪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箱子里码放着一排排黄澄澄的金条,下面是塞得满满当当的银锭,缝隙里还散落着各种珠宝玉石。
在昏暗的屋子里,这些冰冷的财物,却散发着比火焰更灼人的光芒。
“发了……发了!”
“他娘的,这次真的发了!”
一个土匪忍不住喃喃自语,声音都在发颤。
独眼龙的脸上也露出了贪婪而满足的笑容,他伸手抓起一把金条,感受着那沉甸甸的触感,喉结滚动了一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箱财宝死死地吸住了。
就是现在。
沈书辞不再有半分犹豫。
她像一只没有骨头的狸猫,身体贴着墙壁,悄无声息地从门后的阴影里滑了出去。
她的动作轻盈到了极致,双脚落地,没有踩到一根枯枝,没有惊起一丝尘土。
院子里那堆她辛辛苦苦搬出来的物资,此刻成了她最好的掩体。
她绕过那堆腊肉,闪身躲到盐罐的后面,然后又借着马厩的阴影,无声无息地翻过了那堵半塌的院墙。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主屋里的土匪们,正围着财宝兴奋地商量着如何分赃,没有人察觉到,一个幽灵刚刚从他们身边溜走。
沈书辞一路疾行,很快回到了藏车的雪坳。
她拉开车门,钻进驾驶室。
“咔哒。”
车门落锁。
熟悉的安全感将她包裹。
后座上,林丫和林宝正裹着被子,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看到她安全回来,林丫的小脸才放松下来,但依旧不敢出声。
沈书辞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转身,从后座拿出了那张羊皮地图。
她将地图在方向盘上摊开。
手指,在地图上那个名为“黑风口”的峡谷地形图上,轻轻划过。
入口狭窄,腹地宽阔。
典型的葫芦形地貌。
易守难攻,但也容易被关门打狗。
她的手指,最终停在了峡谷另一端的出口位置。
那里,同样是一处狭窄的隘口。
隘口两侧的山壁上,被特地用红色的朱砂标注了几个小小的叉。
地图的图例上写着,红色标记代表:积雪深厚,易崩。
沈书辞的指尖在那个红叉上点了点。
她抬起头,透过挡风玻璃,看向远处那片风雪弥漫的峡谷。
然后,她发动了汽车。
引擎的轰鸣声被风雪和地形完美地掩盖。
她没有开灯,借着雪地反射的微光,驾驶着越野车,悄无声息地绕了一个大圈,朝着地图上标记的另一个方向驶去。
车轮碾过厚厚的积雪,强悍的西驱系统让她如履平地。
大约一刻钟后,她抵达了峡谷的另一端。
这里地势更高,风也更大。
她将车停在一处背风的岩石后,熄了火。
她从后备箱里拿出那把折叠工兵铲,对后座的两个孩子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嘱咐,然后推门下车。
寒风如刀。
她顶着风,爬上了一处陡峭的雪坡。
这里,正是地图上标记的那个红叉位置。
脚下的积雪厚得惊人,一脚踩下去,几乎能没过膝盖。
经过一个冬天的积累,这里的积雪早己处于一种极其不稳定的状态,就像一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只需要一根针,就能引爆。
沈书辞,就是那根针。
她找到一处最陡峭、雪层最厚的位置,站稳脚跟。
然后,她举起了手中的工兵铲。
没有丝毫犹豫,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锋利的铲刃,狠狠地凿进了面前那片厚重而坚实的雪墙之中!
“噗!”
一声闷响。
雪墙只是颤动了一下,掉下几块碎雪。
沈书辞没有停。
她拔出工兵铲,再次狠狠凿下!
一下。
两下。
三下!
她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额发,又迅速被寒风冻成了冰渣。
她的双臂开始发酸,呼吸也变得粗重。
终于。
在她凿下不知道第几十下的时候。
脚下的地面,传来了一阵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咔……咔嚓……”
声音由小及大,迅速蔓延。
她面前那片巨大的雪墙,出现了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纹。
来了!
沈书辞立刻转身,用最快的速度向山下狂奔!
就在她扑倒在越野车旁的瞬间。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她身后传来!
整座山谷,仿佛都在这一刻剧烈地颤抖起来!
积压了整个冬天的庞大雪体,如同挣脱了束缚的白色巨龙,裹挟着山石与断木,以雷霆万钧之势,从山坡上轰然滑落!
雪浪滔天,气势磅礴!
它们咆哮着,翻滚着,冲进狭窄的隘口,将一切都吞噬、掩埋!
整个过程,持续了足足半分多钟。
当一切重归寂静时,峡谷的出口,己经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堵由积雪和巨石组成的、高达十几米的白色壁垒。
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沈书辞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她回到车上,发动汽车,开到一处视野绝佳的高地。
然后,她从储物箱里,拿出了那个军用望远镜。
她将镜头,对准了远处那座死寂的驿站。
驿站里,黑风寨的土匪们,此刻正围着那箱财宝,笑得前仰后合。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己经成了瓮中之鳖。
沈书辞调整了一下焦距。
她知道,这群人很快就会发现自己被困住了。
驿站里的食物和水都有限。
当饥饿和绝望降临,这箱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财宝,将不再是财富,而是催命的毒药。
她只需要等待。
等待他们自相残杀。
然而,就在她准备放下望远镜的时候。
驿站的院子里,一个正在撒尿的土匪,似乎被远处山崩的余音惊动,他停下动作,下意识地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他只是随意地一瞥。
可就在下一秒,他的动作僵住了。
他抬起手,用力揉了揉眼睛,似乎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然后,他猛地抬头,死死地盯住了沈书辞所在的方向。
他好像,看到了远处山坡上,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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