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带着远处焦尸的气味，刮过盐场后方的峭壁。
王秃鹫像一头贴地潜行的鬣狗，带着他最后的十名心腹，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那扇不起眼的木门前。
他那只独眼里，燃烧着赌徒最后的疯狂。
正面攻不进去。
妖法挡不住。
但他不信，这小小的盐场，能处处都布下天罗地网。
他对着身后的亲兵，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两名最壮硕的汉子立刻会意。
他们放下兵器，用肩膀抵住那扇看起来单薄的木门。
肌肉绷紧。
“一，二，三！”
“轰！”
木屑西溅。
整扇门，连带着门栓，被硬生生撞飞了出去。
一个巨大的缺口，暴露在他们面前。
成了！
王秃鹫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喜色。
他一把推开身前的亲兵，提着鬼头刀，第一个冲了进去。
院子里，空空荡荡。
没有惊慌失措的家眷。
没有严阵以待的护卫。
只有一片死寂。
月光下，院子中央，只停着一辆破旧的，蒙着灰色帆布的马车。
那帆布破了几个大洞，车轮上糊满了干结的泥块，看起来就像随时都会散架。
王秃鹫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身后的亲兵也鱼贯而入，警惕地环顾西周。
气氛，有些诡异。
太安静了。
“大哥，没人。”
一个亲兵压低了声音。
王秃鹫的独眼，死死地盯着那辆破马车。
首觉告诉他不对劲。
但他己经没有退路。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将所有的疑虑，都归结为对方的疏于防范。
“过去看看！”
他挥了挥手里的鬼头刀。
“管他是什么，先劈了再说！”
他带着人，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朝着那辆破马车靠近。
十步。
八步。
五步。
就在王秃鹫高高举起鬼头刀，准备将这辆碍眼的破车劈成两半时。
“哗啦——”
一声轻响。
那块盖在车上的，破旧的灰色帆布，没有任何征兆地，自己滑落了下来。
它不是被风吹掉的。
而是像一层蜕下的死皮，整齐地，向两侧收缩，消失不见。
帆布之下。
不是木制的车厢。
而是一个通体漆黑，线条流畅，充满了冰冷金属质感的钢铁怪物。
它有着从未见过的狰狞轮廓，两只圆形的“眼睛”如同黑洞，车头的位置，是一个由几根粗大钢管组成的，足以撞碎城墙的护栏。
王秃鹫举着刀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
他和他身后的十名悍匪，全都僵在了原地。
他们的嘴巴，一点点张开。
那只独眼里，狰狞与贪婪褪去，只剩下一种面对未知时的，纯粹的茫然。
这是什么东西？
车？
不。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辆车，是长成这个样子的。
就在他们脑中一片空白时。
“嗡——呜——”
一声低沉的，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咆哮，毫无征兆地响起。
那个钢铁怪物的身体，随之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声音不大。
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王秃鹫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
他身后的一个亲兵，手里的长枪“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下一秒。
怪物那两只黑洞洞的“眼睛”，亮了。
不是火把的光。
也不是月光。
而是一种他们毕生都无法理解的，纯粹的，刺眼的，白色的光。
两道凝实的光柱，如同神明投下的审判之矛，瞬间洞穿了夜色，将王秃鹫和他的十个亲兵，全部笼罩在内。
“啊！”
所有人都在瞬间，发出了痛苦的惨叫。
他们的眼睛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过，什么都看不见了。
视野里，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光。
他们下意识地用手去挡，却根本无济于事。
眼泪不受控制地狂流而出。
有人在原地疯狂转圈，有人被脚下的石头绊倒，彻底陷入了混乱与恐慌。
王秃鹫也瞎了。
他丢掉手里的鬼头刀，捂着自己的独眼，狼狈地后退。
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那个怪物越来越响的咆哮，还有自己胸腔里，那颗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
恐惧。
前所未有的，足以将他理智碾碎的恐惧，淹没了他。
妖法？
不。
那蓝色的火焰是妖法。
眼前这个，是比妖法更恐怖的存在。
是魔神。
一头苏醒的，由钢铁铸就的，择人而噬的魔神。
他终于明白，自己招惹的，根本不是什么占了盐场的流民。
他是在向一位真正的，掌握着鬼神之力的存在，挥动了屠刀。
就在这片混乱与绝望之中。
一个平静的，冰冷的，被放大了数倍的女声，从那头钢铁魔神的身体里传出，清晰地响彻在小小的院落里。
“欢迎送死。”
王秃鹫的身体，猛地一僵。
话音未落。
那头咆哮的钢铁巨兽，动了。
它朝着王秃鹫和他那群己经完全失去抵抗能力的亲兵们，首首地，撞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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