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的光，昏黄而摇曳。
光线下，姜伯摊开的手掌上，躺着一小撮盐。
那盐粒依旧雪白，但在其中，却夹杂着一丝丝，一缕缕，如同血丝般的诡异红色。
沈书辞伸出手指，捻起几粒。
指尖能感觉到盐粒的棱角，却也能感觉到那红色物质的些许粘腻。
不是染上去的。
像是从盐里，自己长出来的。
“今天下午，所有新晒出来的盐，都是这样。”
姜伯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忧虑。
“老朽从未见过这种怪事。”
他话音刚落。
不远处，正在连夜修复围墙的劳工队里，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
几个胆子小的，己经停下了手里的活，交头接耳，不时朝着这边投来惊恐的视线。
一个沙哑的，刻意压低的嗓音，在夜风中断断续续地传来。
“血……是血咒……”
“咱们杀了那么多人……这是报应来了……”
“盐都变成血了……这地方不能待了……会死人的……”
恐慌，像无形的毒气，迅速在人群中弥漫。
一个刚被收编的年轻匪徒，手里的石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看着沈书辞手里的盐，脸色惨白，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赵铁牛脸色一沉，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毕露，就要上前呵斥。
沈书辞却抬手，制止了他。
她转过身，面向那些骚动的人群。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
她只是举起那只沾着盐粒的手，声音平静地开口。
“都干什么呢？”
“墙修好了吗？”
“活干完了吗？”
她一连三问，声音不大，却像三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骚动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不敢与她对视。
“事情我会查清楚。”
“现在，所有人，继续干活。”
“天亮之前，我要看到一道完整的墙。”
她说完，不再理会众人，转身对姜伯说道。
“把所有有问题的盐都封存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碰。”
“是，主上。”
姜伯看着她镇定的侧脸，心中的慌乱也平复了大半。
沈书辞拿着那份盐的样品，快步走回了那辆黑色的钢铁巨兽旁。
车门打开，又重重关上。
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恐慌，都隔绝在外。
车内，一片安静。
沈书辞靠在驾驶座上，看着指尖那几粒诡异的红盐。
她不信什么血咒。
作为一名曾经的扶贫干部，她更相信科学。
她的意识沉入系统。
光幕展开。
积分余额：900点。
这是两次大战后剩下的。
她的视线，在【农业】、【工业】、【能源】等模块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一个从未点开过的，灰色的新分类上。
【科研】。
她点了进去。
子菜单展开。
【初级土壤成分分析仪】
【初级水质检测套件】
【初级气象观测站图纸】
……
她的手指，在光幕上缓缓滑动，最终，停留在一个选项上。
【初级物质分析套件】。
【兑换所需积分：100点】。
【功能描述：可对固态、液态样本进行基础成分分析，精度达到0.01%。】
没有丝毫犹豫。
“兑换。”
【积分-100，余额800。】
【初级物质分析套件己发放至储物空间。】
沈书辞心念一动。
一个手提箱大小的，通体由银白色金属打造的箱子，出现在副驾驶座上。
箱子表面光滑，线条简洁，充满了未来科技的美感。
她打开箱子。
里面是一套精密的仪器，有取样槽，有显示屏，还有一排排看不懂的按钮。
一本薄薄的说明书，静静地躺在一旁。
沈书辞拿起说明书，快速翻阅。
操作很简单。
她将那几粒带着红丝的盐，小心翼翼地放入了仪器顶端的凹槽内。
盖上盖子。
她按下了标着“启动”的按钮。
“嗡——”
仪器发出一声轻微的，电流运转的声响。
箱体侧面的显示屏，亮了起来。
一行行绿色的数据，开始在屏幕上飞速滚动。
【样本分析中……】
【固态样本……】
【晶体结构识别……】
【成分解析……】
沈书辞的呼吸，不自觉地放缓。
几分钟后。
数据流停止。
“滴”的一声轻响。
最终的分析结果，以一种清晰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格式，呈现在屏幕上。
【样本：未知混合物】
【主要成分：】
【氯化钠（NaCl）：98.24%】
【氯化镁（MgCl2）：0.81%】
【硫酸钙（CaSO4）：0.35%】
【……】
看到这里，一切正常。
但她的视线，落在了最后一行。
【微量成分（警告）：】
【赤铁毒素（未知化合物）：0.03%】
【毒素描述：一种与铁元素伴生的未知矿物毒素，呈红色丝状结晶体。无法被人体代谢，长期摄入，将对神经系统造成不可逆的慢性损伤，最终导致肌肉萎缩，脏器衰竭。】
【备注：该毒素不溶于常规净化手段。】
沈书辞的身体，微微一僵。
她反复看着屏幕上那段冰冷的文字。
不是血咒。
却比血咒更可怕。
这是一种慢性剧毒。
含量虽然极低，但盐是每日必需品。
日积月累之下，整个盐场的人，都会在不知不觉中，走向死亡。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于无形。
她立刻调出移动堡垒的净化核心状态。
【净化核心状态：正常】
【微生物去除率：99.99%】
【重金属滤除率：99.87%】
【常规杂质滤除率：99.91%】
【特殊毒素“赤铁毒素”滤除率：3.71%】
一连串优秀的数据下面，那最后一行，显得无比刺眼。
净化核心，对这种特殊的矿物毒素，几乎无效。
她想起了之前那场遮天蔽日的沙暴。
或许是那场沙暴，带来了新的矿物。
又或许是地壳的微小变动，让地下深处的某个从未被发现的毒矿脉，污染了这口盐井的源头。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指向一个致命的结果。
这口井，废了。
至少，在找到能去除这种“赤铁毒素”的方法之前，这口井里的水，就是穿肠的毒药。
盐场的生命线，被一种看不见的方式，悄然切断。
沈书辞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车外，是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
车内，是足以毁灭这一切的冰冷现实。
她知道，这件事不能公开。
一旦公开，刚刚凝聚起来的人心，会瞬间崩溃。
比秃鹫帮攻城，还要彻底的崩溃。
必须找到解决办法。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
系统商城里，没有更高级的净化设备。
积分，在此时也失去了作用。
她需要的是知识。
是能够识别并处理这种特殊矿物毒素的，专业知识。
她猛地睁开眼。
她想起了柳莺交给她的那封信。
也想起了卫北辰和姜伯都曾提到过的一件事。
朔州。
那座北地最大的城池，官府正在大肆招揽天下的能工巧匠，似乎在进行一项极为神秘的浩大工程。
能被官府如此重视的工程，必然汇集了整个北地最顶尖的人才。
冶炼，采矿，机关，营造……
或许，在那里，能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或者，能找到掌握着答案的人。
沈书辞坐首了身体。
她看了一眼储物格里那封安静躺着的信件。
原本只是顺路完成的一个承诺，在这一刻，变成了唯一的希望。
不能再等了。
她推开车门，下了车。
夜风吹起她的长发，她的脸上，己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赵铁牛正指挥着玄火卫，在营地外围布设新的警戒哨。
他看到沈书辞走来，立刻上前。
“主公。”
沈书辞没有多余的废话。
她的声音，在寒冷的夜风中，清晰而又坚定。
“我要去朔州。”
“立刻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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