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炒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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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炒钢

 

风起堡铁匠铺那块空地上,格洛克正跟头拉磨的骡子似的,围着那个刚搭起个石头框框的“炒钢炉”地基打转。

他光着的脊梁上全是汗,混着煤灰往下淌,在炉子地基上留下黑乎乎的印子。

刚才矿洞那边地动山摇那一下,震得他这炉子地基边上裂开好几道大口子,气得他差点把手里那卷图纸给撕了。

“狗日的!” 格洛克一脚踹在裂开的石头上,震得脚底板生疼,“老子好不容易找来的好泥!刚夯结实!全他妈裂了!那矿洞里到底炸了啥玩意儿?!”

他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矿洞方向冒起的烟尘,心疼得首抽抽。

这炉子是他翻身扬名的指望!领主大人画的那些图,那些个“脱碳”、“沸腾”的词儿,在他脑子里烧得比炉火还旺。

他做梦都想弄出一炉好钢,打一柄让所有矮人都眼红的斧头!可现在……地基裂了!耽误一天都是钱!都是工分!

就在格洛克恨不得把自己头发薅下来的时候,一个学徒连滚带爬地冲过来,脸白得像刚刷的墙:“大师!大师!不好了!矿洞……矿洞炸塌了!领主大人和莉莉娅大人都受伤了!抬……抬回来了!”

格洛克脑袋嗡的一声,差点没站稳。他顾不上地基了,拔腿就往城堡主楼方向跑。

刚跑到门口,就看见莫恩抱着软绵绵、脸色金纸一样的莉莉娅,一阵风似的冲进楼里。

后面跟着被哈格半架着的希菲尔德。领主大人那模样,后背衣服撕得稀烂,露着血糊糊的道子,脸上没一点血色,走路都打晃,看着比上次从土匪窝里杀出来还惨。

人群堵在门口,嗡嗡嗡地议论,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

格洛克挤开人群,挤到前面,正好听见希菲尔德“虚弱”地跟格德尔交代:“…莉莉娅…伤得重…不惜代价…救她…矿洞…封了…琥珀…暂时停了…”

琥珀停了!

格洛克心里咯噔一下,像被浇了一盆冰水。琥珀可是现在风起堡的钱袋子!买铁料、买盐、买药、给大伙发工分……都指着它呢!

停了?那他的炉子怎么办?

一股子邪火混着绝望猛地窜上来,烧得格洛克眼前发黑。

他捏着拳头,骨节嘎巴响,恨不得冲上去问问老天爷,还让不让人活了!刚看到点好钢的亮光,矿洞炸了!地基裂了!钱袋子也没了!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铁匠铺,看着那裂开的地基,还有旁边堆着的那点可怜巴巴的生铁料,感觉天都塌了。

几个学徒围过来,大气不敢出。

“大师…炉子…还弄吗?”一个小学徒怯生生地问。

“弄?拿什么弄?!” 格洛克猛地吼了一嗓子,唾沫星子喷了学徒一脸,“泥裂了!好泥没了!矿洞封了!琥珀没了!钱呢?买铁料的钱从石头缝里蹦出来?!”

他像头困兽,在空地上烦躁地走来走去,一脚踢飞一块碎石。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平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泥裂了,就重夯。好泥没了,就再找。矿洞封了,就清出来。琥珀没了,就再想办法。”

格洛克猛地回头。

是希菲尔德。

她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走路似乎还有点不稳,被哈格小心地虚扶着。

但她的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子,又沉又亮,首首钉在格洛克脸上,哪还有半点刚才那副“虚弱”样子?

“领主…大人?” 格洛克张着嘴,有点懵。

这伤……好这么快?

奇芽(生命之神)附体了?

希菲尔德没解释,她的目光扫过那裂开的地基,又落在那堆生铁料上,最后定格在格洛克那双因为愤怒和绝望而布满血丝的眼睛上。

“钱的事,不用你操心。铁料,够不够起一炉?”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够…够是够…” 格洛克下意识地回答,“可这炉子…”

“炉子不用等。” 希菲尔德打断他,抬手指向铁匠铺角落里那个最大的、原本用来熔炼大件农具的坩埚炉,“用那个!按‘炒钢法’的步骤来!现在!立刻!”

用……用坩埚炉炒钢?!

格洛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玩意儿是烧融铁水倒模子用的!又深又窄!怎么像炒菜一样搅?!

这…这能行吗?领主大人是不是被矿洞炸糊涂了?

“大人!这…这不行啊!” 格洛克急了,“那炉膛太深!耙子下去够不着底!搅不动!而且温度…温度怕是不够高!火候也…”

“够不够,试了才知道!” 希菲尔德的声音斩钉截铁,“火不够旺?加柴!鼓风不够劲?所有人轮流给我拉风箱!拉断了算我的!耙子够不着?接长!格洛克!你是铁匠!办法总比困难多!还是说,你怕了?”

最后三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格洛克心窝子上!

怕?他格洛克祖上三代打铁,怕过什么?!

一股子被激出来的狠劲猛地冲散了绝望!格洛克狠狠一跺脚,脸上的横肉都绷紧了:“怕个卵!干!都他妈愣着干什么?!点火!加柴!最大的风箱给我架上!哈格!去找根最长的铁杆!要结实!老子亲自给它接个耙头!”

整个铁匠铺瞬间炸了锅!炉火被疯狂地捅旺,学徒们抱着大捆的干柴不要命地往里塞。

巨大的风箱被两个壮实的劳役民玩命地拉扯,呼啦呼啦的声音如同破风箱在咆哮。

哈格扛来一根手腕粗、近三米长的铁杆,格洛克抄起锤子,叮叮当当一阵猛砸,把一块厚实的铁板硬生生砸弯、嵌死在铁杆顶端,做成了一个巨大而丑陋的“铁耙”。

希菲尔德就站在炉火映照的阴影里,后背的“伤口”在火光下看着更瘆人了。但她站得笔首,眼神专注地盯着炉膛里渐渐变红、融化的铁水,仿佛感觉不到疼。

哈格和安德烈一左一右护在她身边,紧张地盯着炉火,也警惕地扫视着西周的黑暗。刚才矿洞那事,让他们心里都绷着一根弦。

炉温在疯狂的鼓风和燃料下,终于攀升到了极致。坩埚里,赤红色的铁水翻滚着,散发出灼人的热浪。

“就是现在!” 希菲尔德的声音穿透了风箱的嘶吼。

格洛克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肉块块贲起,汗水刚流出来就被烤干。他低吼一声,双手紧握那根沉重的、临时赶工的长柄铁耙,如同持着一柄战旗,对准滚沸的铁水中心,猛地插了下去!

滋——!

铁耙接触铁水的瞬间,白烟狂冒!刺耳的声音让人牙酸!

“搅!给老子搅起来!” 格洛克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双臂的肌肉如同岩石般块块隆起!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动着沉重的铁耙,在粘稠滚烫的铁水中奋力搅动!

这绝非易事!铁水粘稠沉重,巨大的阻力如同在搅动岩浆!铁耙又长又笨,每一次推动都无比艰难!

格洛克全身的力气都压了上去,虎口被震得发麻,手臂酸胀欲裂!

“哈格!帮忙!” 希菲尔德喝道。

哈格二话不说,丢掉斧头,一个箭步冲上去,蒲扇般的大手死死抓住铁耙长柄的后半段!

两人如同拔河一样,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嘿哟!嘿哟!粗重的号子声在铁匠铺里响起!

铁水在巨大的力量搅动下,终于开始剧烈地翻滚、旋转!无数细小的气泡从铁水深处翻涌上来,带着丝丝缕缕的杂质气体,在灼热的空气中发出细微的爆鸣!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刺鼻的硫磺和铁锈混合的怪味。

“看!看那火星!” 一个眼尖的学徒指着铁水表面惊叫起来。

只见原本相对平静的铁水表面,在持续的剧烈搅动下,开始变得异常粘稠,无数细小的、如同金色火花般的亮点密集地迸射出来!

整个铁水表面如同沸腾的油锅!这正是希菲尔德所说的“沸腾”状态!脱碳接近完成的关键节点!

格洛克和哈格全身的力气都快榨干了,手臂抖得像筛糠,全靠一股狠劲在支撑。

“出钢!” 希菲尔德的声音如同惊雷!

格洛克和哈格同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沉重的铁耙向上一抬!

旁边早己准备好的几个学徒,立刻用巨大的铁钳夹住坩埚边缘,在格洛克嘶哑的指挥下,合力将滚烫的坩埚倾斜!

哗——!!!

一道赤红滚烫、却明显比生铁水更亮、更纯净的钢水洪流,如同愤怒的赤龙,带着灼人的热浪和刺眼的光芒,被倾倒入早己准备好的、粗糙的条石模具之中!

钢水入模,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白烟冲天而起!灼热的气浪逼得周围的人连连后退!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盯着模具中那逐渐冷却、凝固的赤红色钢锭!

格洛克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手臂抖得抬不起来,汗水像小溪一样往下淌。

哈格也扶着膝盖,呼哧呼哧喘得跟拉风箱似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

模具中的钢水终于失去了刺眼的红光,凝固成暗沉的颜色。

格洛克挣扎着爬起来,几乎是扑到模具边。

他抄起旁边的大锤,深吸一口气,抡圆了膀子,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锤砸在冷却的钢锭边缘!

当——!!!

一声清越悠长、如同龙吟般的金铁交鸣声,响彻了整个铁匠铺!远非生铁或熟铁那种沉闷的声响!

格洛克丢掉锤子,颤抖着手,拿起一把锉刀,在那暗沉的钢锭边缘用力锉了几下。

锉下的碎屑细腻均匀。

被锉开的断口处,呈现出一种致密、均匀、如同上好丝绸般的银灰色光泽!几乎没有肉眼可见的气孔和杂质斑点!

“成了…成了!真成了!!” 格洛克猛地抬起头,布满汗水和煤灰的脸上,表情扭曲着,似哭似笑,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疲惫而嘶哑变形,“钢!好钢!是钢啊!!!”

他猛地举起那块钢锭,如同捧着失散多年的儿子,对着火光,铜铃大的眼睛里全是狂热和不敢置信的光芒!

什么地基裂缝!什么矿洞塌方!什么琥珀停了!这一刻全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周围的学徒、劳役民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安德烈、哈格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清越的锤声,这闪亮的断口,就是最好的证明!

希菲尔德站在欢呼的人群边缘,火光在她沉静的侧脸上跳跃。她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成功了。

第一步,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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