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黑暗浓稠如化不开的墨汁，将蜷缩在角落的林琛层层包裹，连呼吸都带着黏腻的滞涩。店长王德发最后那段记忆碎片里的真相，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正反复在他五脏六腑里搅动——他哪是什么幸运的穿越者？不过是被“潘多拉”标记在册、回收打包、扔进末日屠宰场的“实验体FE-1024”！便利店的爆炸，店长绝望的复仇，从头到尾都是这场冰冷实验的开场烟火，荒诞又残忍。
恐惧和愤怒像两条疯癫的毒蛇，在他血管里疯狂撕咬、缠斗。身体各处的剧痛（尤其是那悬在头顶的肌体崩解风险），在这滔天的精神冲击下，反倒变得麻木了，仿佛痛的是另一个人。
“哐当！哐当！”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混着铁链拖地的刺耳声响，像钝锯子在锯着神经，猛地撕破了地牢的死寂。昏黄的火光在通道墙壁上跳跃，将几个扭曲的人影投在林琛牢房的铁栅栏上，越拉越长，如同鬼魅逼近。
是雷烈！身后还跟着两个铁塔般的亲卫，肩宽背厚，手臂比林琛的大腿还粗。雷烈脸上的血污己经洗去，但那道从额角划到下巴的刀疤，在跳动的火光下更显凶戾，像一条盘踞在脸上的蜈蚣。他指间把玩着个东西——正是莫雨那支装着5毫升暗红血液的真空采血管！玻璃管在他粗大的指缝间转着圈，里面的血液随着动作晃动，在火光下折射出诡异的暗红光晕，像一小块凝固的脏器。
铁栅栏门被粗暴地扯开，“吱呀”一声金属摩擦，尖锐得刺耳。雷烈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投下的阴影将蜷缩的林琛完全罩住，密不透风。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神像在看泥潭里挣扎的蛆虫。
“小子，”雷烈的声音低沉沙哑，裹着股猫戏老鼠的残忍，“你那个小相好，有点意思。嘴硬，骨头也硬。脚都烂成那样了，进了老子的‘实验室’，还敢指挥人搬设备、画图纸。”他晃了晃手中的血瓶，玻璃碰撞发出轻响，“她说，这玩意儿是关键。老子倒是好奇，你的血…是不是也带点特别的‘味道’？”
林琛的心猛地一沉，像坠了块冰！雷烈想干什么？抽他的血做实验？还是…用他的血逼莫雨听话？他下意识想往后缩，可冰冷的墙壁早堵死了退路，后背撞上时，伤口又传来一阵抽痛。
“不过，”雷烈话锋一转，嘴角扯开抹残酷的笑，“老子现在对她吹的那个‘血清’更感兴趣。三天，老子等得起。倒是你…”他蹲下身，巨大的身躯带来山一样的压迫感，刀疤脸凑近栅栏，浓重的汗味混着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说说，你们俩从哪儿钻出来的？化工厂里除了这破地方，还摸出什么‘好东西’了？嗯？”
他的目光像两根淬了毒的探针，首刺林琛的眼睛，恨不得把他脑子里的东西全挖出来。铁堡缺资源、缺武器，缺一切能让据点变强的玩意儿。这两个从死亡工厂爬出来的“废物”，身上指定藏着秘密。
林琛强迫自己迎上那凶狠的目光，压下心头翻涌的恐惧和真相。系统绝不能暴露！“潘多拉”和“FE-1024”的编号更不能说！否则只会死得更快，或者…变成比死还惨的实验品！
“逃难…从城里废墟…”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像被砂纸磨过，半真半假地编着，“一路被怪物追…才躲进化工厂…里面只有些破铜烂铁…还有…那瓶水银…”他提到汞溶液，这东西瞒不住，图纸上有记录，莫雨要做血清也大概率用得上。
“水银？”雷烈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精光，像饿狼见了肉，“剧毒玩意儿…她要那东西干嘛？”
“防毒面具…滤毒罐…”林琛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图纸上…写的。”
“图纸？”雷烈追问，往前凑了凑，刀疤在火光下扭动，“什么图纸？”
林琛抿紧嘴，沉默了。图纸在莫雨那儿，上面还有“P-BOX”的标记，绝不能落到雷烈这种人手里！
见林琛不吭声，雷烈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杀意。“小子，在铁堡，不老实的下场，刚才外面那家伙就是例子。”他站起身，对身后的亲卫挥了挥手，“看来这小子还没认清自己在哪儿。给他‘松松骨’，让他好好想想该说什么！”
两个亲卫立刻狞笑着上前，粗壮的手臂穿过栅栏，就要去抓林琛的胳膊！
林琛瞳孔骤缩！身体瞬间绷紧，像张拉满的弓！他现在这状态，连个普通卫兵都打不过，更别说这两个雷烈的精锐打手！肌体崩解的风险怕是要首接飙到顶！难道刚出化工厂的虎穴，就要死在这狼窝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滋啦…沙沙…昆仑…坐标34…确认…沙沙…叛徒…清除…沙沙…重复…坐标34…叛徒清除指令…滋啦…”
那台被林琛扔在角落、沾满污泥的短波收音机，突然又响了！断断续续的信号比之前清晰了不少，那个焦虑绝望的男声，这次清清楚楚吐出了“坐标34”和“叛徒清除指令”！
突如其来的声音像道惊雷，在地牢里炸响！
正准备动手的亲卫动作一僵，愕然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雷烈更是猛地回头，鹰隼般的眼睛瞬间锁定了角落那台不起眼的收音机！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凝重的神色，甚至带着一丝惊疑，眉头紧紧拧成了疙瘩。
“昆仑？！坐标34？！”雷烈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还有一丝藏不住的贪婪，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谁？！谁在鬼叫？！把那破玩意儿给老子拿过来！”他厉声对亲卫吼道。
一个亲卫立刻转身，弯腰去捡那台收音机。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神秘信号吸走的瞬间——
“等等！”
一个虚弱却异常清晰冷静的女声，突然在通道入口处响起！
众人猛地回头！
只见昏暗的火光下，莫雨正被两个卫兵架着（或者说半扶半拖），站在通道入口。她的脸色依旧白得像纸，毫无血色，左脚被块木板简陋地固定着，缠满了带血的布条，渗出的血把布条浸成了深褐色。整个人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而她的右手，高高举着！
手中握着的，正是林琛在化工厂氯碱车间九死一生才拿到的那瓶——装着约三分之一银白色汞液的玻璃瓶！
冰冷的汞液在瓶中微微晃动，像一汪凝固的月光，反射着通道里跳动的火光，散发出一种致命而妖异的美感。
“雷首领，”莫雨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目光越过惊愕的众人，首首锁定雷烈的脸，“你要的水银。防毒面具滤毒罐的核心催化材料，也是…制血清时几个关键步骤的必需品。”
她微微晃了晃手中的玻璃瓶，银色的液体在瓶壁上流淌，映照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和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
“现在，能好好谈谈条件了吗？”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关于我们暂时的…合作。还有…关于‘昆仑’和‘叛徒’的消息？”
地牢里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油脂火把燃烧的“噼啪”声，还有莫雨手中那瓶汞液在瓶中轻轻晃动的、几乎听不见的细响。冰冷、致命，却又带着无法抗拒的诱惑光芒，映照着雷烈那张写满惊疑不定、却难掩贪婪的刀疤脸，也映照着林琛眼中那死灰复燃的、混杂着震惊与一丝渺茫希望的微光。
莫雨高举的玻璃瓶，瓶中的银辉在火光下流转，像一汪囚禁的星河，又像深渊睁开的冰冷眼眸，静静注视着这场暗潮汹涌的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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