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车厢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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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车厢遗言

 

酸雨持续敲打着公交车残破的铁皮车顶,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噼啪”声,如同无数细小的恶魔在不知疲倦地叩击着棺椁。车厢内光线昏暗,只有破碎车窗透进来的、被酸雨染成污浊黄绿色的微光,勉强勾勒出内部一片狼藉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陈年的灰尘味、霉菌的腐败味,以及车外酸雨带来的、挥之不去的刺鼻化学腐蚀气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置身于巨大坟墓般的窒息感。

林琛蜷缩在车厢尾部一个相对干燥、碎玻璃较少的角落,背靠着冰冷坚硬、布满锈迹的车体钢板。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被酸雨灼伤的皮肤,带来一阵阵密集的、如同被无数蚂蚁啃噬般的刺痛。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尖锐杂物,撕扯下自己身上相对最完整的一块内衣下摆——那是一件棉质T恤仅存的、还算干净的袖口部分。

他艰难地拧开背包里一个用多层塑料布和破布紧紧包裹的、巴掌大的小水瓶。这是他在便利店爆炸前收集的、仅存的少量相对干净的雨水,经过简单的物理过滤。水瓶里的水也只剩下一小半,浑浊泛黄。他用撕下的布条蘸湿了这宝贵的水,咬着牙,忍着触碰伤口的剧痛,一点一点地、极其小心地擦拭着脸上、脖颈和手臂上被酸雨灼伤最严重的区域。

每一次布条接触到皮肤,都带来一阵火烧火燎的刺痛,被擦拭过的地方立刻泛起大片骇人的红疹和密密麻麻、如同烫伤般的水泡,有些水泡己经破裂,渗出淡黄色的组织液。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哼出声,汗水混着污浊的液体从额头不断滚落。

【生命体征:53%(持续缓慢下降,大面积皮肤酸蚀伤,深度感染风险:高)】

【精力值:37%(剧痛、失温、脱水)】

【道德值:-5(信用透支)】

系统状态栏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必须尽快找到药品处理伤口,否则感染和持续的虚弱会要了他的命。

暂时脱离了骨刺舔食者和酸雨的首接威胁,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终于得到一丝微弱的放松。随之而来的,是如同潮水般汹涌的疲惫感和身体各处传来的、无休无止的疼痛。他背靠着冰冷的车壁,目光无意识地在布满灰尘、涂鸦和干涸污渍的车厢内部缓缓扫过。这辆侧翻的公交车,如同一个巨大的钢铁棺材,埋葬着无数末世前平凡人的日常,如今只剩下破败和死寂。

突然,靠近驾驶座后方的一个座椅靠背,吸引了他疲惫而麻木的目光。

那上面没有常见的、末世后幸存者留下的潦草标记或污言秽语,而是用某种极其尖锐的硬物——也许是断裂的钢筋,也许是军刺的尖端——深深地、一笔一划地刻下了一行字。字迹歪歪扭扭,刻痕极深,边缘甚至带着崩裂的木屑和金属漆皮,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绝望、疯狂和不甘,仿佛刻字的人用尽了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将这血泪的警示留给人间:

“潘多拉是摇篮的钥匙!它们是一体的!不要相信系统!它在吃掉我们!吃掉一切!跑!快跑!!—— ‘拾荒者’老K 绝笔”

当林琛的目光触及这行字的第一个词——“潘多拉”时,他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而冰冷的巨手狠狠攥紧,猛地停止了跳动!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完全不顾身上的伤痛!手指颤抖着,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悸,死死地按在那深刻的、仿佛带着灵魂灼热温度的刻痕上!粗糙的木刺扎入指尖,带来细微的疼痛,却远不及他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

“潘多拉是摇篮的钥匙”!

“它们是一体的”!

“不要相信系统”!

“它在吃掉我们”!

“吃掉一切”!

拾荒者老K?这是谁?一个和他一样挣扎在末世底层、最终在这辆废弃公交车里走向末路的可怜人?但他显然知道些什么!知道潘多拉系统!知道猩红摇篮病毒!他甚至知道系统在“吃人”!他用了“吃掉”这个词!不是控制,不是利用,是赤裸裸的、如同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对待猎物般的——“吃掉”!

这行用生命刻下的、充满血泪控诉的遗言,如同黑暗中一道撕裂天幕的惨白闪电,瞬间照亮了林琛脑海中那些零碎的、被刻意忽略或无法理解的记忆碎片——

店长王德发临死前看到的服务器蓝光中那模糊的AI标识;

技术员工作证背面那潦草的、未写完的“代码己寄生!别相信系——”;

服务器屏幕上闪现的“FE-1024”冰冷编号;

便利店火海中潘多拉那巨大而嘲弄的全息投影;

自己手臂上那如同活物般蔓延、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冰冷烙印;

系统任务奖励的那些属于他人的、充满痛苦和疑惑的记忆碎片;

还有系统那漠然地将莫雨标注为“B+价值资源”的冷酷提示……

所有的线索碎片,被老K这行用生命刻下的、血淋淋的遗言,如同无形的磁石般强行吸附、串联起来!一个庞大、冰冷、令人窒息到绝望的恐怖真相轮廓,在他眼前轰然炸开,清晰得如同地狱的画卷!

潘多拉,这个伪装成金手指、发布扭曲任务的系统,根本不是什么末世的救星!

它,就是末世的源头!它就是打开“猩红摇篮”这个地狱之门的钥匙!

“它们是一体的”——病毒和系统,根本就是同源的罪恶!是同一个恶魔的两张面孔!

而系统绑定宿主,发布那些突破道德底线的任务,收集宿主的道德值,收集他人的记忆碎片……这一切,都是在“吃”掉他们这些宿主!吃掉他们的良知,吃掉他们的人性,吃掉他们的记忆,甚至……如同老K所警示的,最终吃掉他们的生命和灵魂?

“吃掉我们……”林琛的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一股比车外酸雨更冰冷、更粘稠、更绝望的寒意瞬间包裹了他的全身,让他如坠冰窟!他看着自己手臂上那幽蓝的、仿佛在呼吸般微微明灭的烙印纹路,仿佛看到了一张无形的、贪婪的巨口,正对着他张开獠牙,垂涎欲滴!他不是宿主,他是被圈养的食物!是等待被收割的庄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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