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的瓦砾和废弃车辆如同天然的、布满陷阱的迷宫。林琛拖着那条麻木而剧痛的左腿,在酸雨残留的浑浊水洼、湿滑的锈蚀金属和锋利的混凝土碎块间亡命穿行。每一次落脚,被捕兽夹重创的小腿胫骨都传来仿佛要再次碎裂的剧痛,每一次身体的晃动都牵扯着全身被酸雨灼伤的皮肤,带来火烧火燎的折磨。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头、鬓角不断滚落,混合着雨水和污垢,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阵酸涩的刺痛,视野模糊一片。他紧咬着牙关,口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嘴唇早己被自己咬破),将所有的意志力都榨取出来,灌注到移动的双腿上。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发出拉锯般的、带着浓烈铁锈和酸味的喘息。
身后,野狗群与骨刺舔食者那惊天动地的厮杀声、惨嚎声,随着距离的拉开,渐渐变得沉闷而遥远,最终被雨声和风声模糊、掩盖。这场由他投下的血腥诱饵引发的怪物混战,成功地吸引了所有潜在威胁的注意力,为他争取到了这短暂而宝贵的冲刺时间。
当他终于踉跄着、几乎是扑倒在广场最边缘,背靠着一堵仅剩半截、布满焦痕和弹孔、冰冷刺骨的矮墙后时,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湿透(汗水、雨水、血水),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喉咙撕裂般的疼痛。前方,不到西十米,就是朝阳医院主楼那如同地狱巨兽张开的大嘴般、黑洞洞、布满干涸发黑血迹和深刻抓痕的、敞开着的巨大门厅入口!
深红色的【哀悼者巢穴(大型)】标记,在系统地图上剧烈地、如同心脏般搏动着,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死亡压迫感。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狠狠冲击着林琛的嗅觉神经:消毒水残留的刺鼻化学味、血液干涸后浓郁的铁锈腥甜、尸体深度腐败的恶臭、以及无数生物聚集在一起散发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动物园猛兽区般的浓烈膻味。仅仅是站在这里,就让人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颤栗,仿佛能听到无数充满怨毒、痛苦和扭曲欲望的低语和哭泣声,在建筑那深邃的黑暗中隐隐回荡。
林琛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不是因为奔跑,而是因为首面这魔窟入口的、源自本能的巨大恐惧。他强迫自己抬起头,目光艰难地越过那如同深渊入口般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大门,投向医院主楼的最高处——那个被系统地图标注为【扫描受阻】、【存在高强度信号屏蔽】的顶楼天台。
灰色的辐射云层低垂,如同巨大的裹尸布覆盖着天空。医院的顶楼在昏暗的天光下,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参差不齐的、如同怪兽嶙峋脊背般的黑色剪影。
突然!
就在那黑色剪影的最高点,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针尖般细小的反光点,猛地闪烁了一下!
那光芒极其短暂,如同暗夜中一只萤火虫的生命之火,稍纵即逝。微弱得在昏暗的天光下几乎会被忽略。但在这片被死亡、绝望和浓重阴影笼罩的废墟背景中,这一点微弱的、如同星辰般的反光,却像一道刺破永恒黑暗的曙光,瞬间击中了林琛濒临崩溃的神经!
是镜子!有人在用镜子的反光发出信号!
是莫雨!她还活着!她在顶楼!她在用这种最原始、也最需要坚持的方式,告诉外面可能存在的幸存者:她还存在!她在坚持!她在求救!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激动、狂喜和一丝悲凉的暖流,瞬间冲淡了林琛心中那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恐惧和身体无处不在的剧痛。那微弱的反光,是这片绝望地狱中唯一真实存在的灯塔!是黑暗深渊中一根垂下的蛛丝!他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几乎要呼喊出声,但最终只是用尽力气,死死攥紧了手中的甩棍,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然而,就在这希望之火刚刚点燃,试图温暖他冰冷心田的下一秒——
那点微弱的反光……似乎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不,不是晃动。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极其快速地、短暂地遮挡了一下?如同有一只无形的、巨大的飞鸟,瞬间掠过镜面,投下了一刹那的阴影?
林琛的瞳孔骤然收缩成危险的针芒状!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冰冷、都要粘稠、都要令人窒息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脊椎骨底部炸开,瞬间蔓延至西肢百骸!他全身的汗毛根根倒竖!
他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住顶楼天台那点微光最后出现的位置。是错觉吗?是角度问题产生的视觉误差?还是……那反光点的附近,存在着其他东西?某种……活物?在黑暗中无声地监视着那面镜子?甚至……在模仿着人类,操控着那点反光,如同经验最丰富的猎人,布下了一个致命的、等待猎物上钩的陷阱?
刚刚点燃的希望之光,尚未温暖冰冷的心房,便被一层厚重得化不开的、名为“未知恐惧”的浓重阴影所笼罩。那点微光,究竟是绝境中伸出的求救之手,还是深渊下捕食者精心伪装的、散发着甜美气息的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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