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刚那句“决定权在你手里，林默先生”，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林家这群人心里激起了巨大的、名为“希望”的涟漪。
“还有机会！还有机会！”王秀芬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瘫在地上的她猛地支棱起上半身，布满泪痕的脸上混合着泥土和鼻涕，眼神里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和一丝狂喜。
她死死盯着林默，仿佛在看最后一根浮木。
林建国那铁青的脸色也微微松动了一下，但随即又被一种根深蒂固的、属于“父亲”的傲慢所取代。
他挺了挺有些佝偻的腰板，努力想维持住那点可怜的威严，对着靠在门框上的林默，习惯性地用上了那种居高临下、如同呵斥不肖子孙的命令式口吻：
“听到了没有？！逆子！赵队长都发话了！”他指着林默的鼻子，唾沫星子又飞溅出来，“只要你点个头，说声私了，你大姐和二姐就都没事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还不赶紧跟赵队长说清楚，你要私了！立刻！马上！”
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仿佛林默还是那个可以被他随意拿捏、呼来喝去的废物儿子。
王秀芬也立刻帮腔，声音尖利，带着一种荒谬的受害者逻辑：“就是！你个挨千刀的畜生！这一切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小雪怎么会躺医院？小雨怎么会要被抓？还不快点按你爸说的做！跟赵队长说私了！你要是再敢嘴硬，再敢说一个不字，以后就别想再踏进这个家门一步！我们林家没你这号人！”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威胁，仿佛不让林默回家是什么天大的惩罚。
赵刚站在一旁，听着这对奇葩夫妇的表演，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首跳，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忍不住抬眼看向林默。
林默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平静中带着一丝玩味的模样，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极其冰冷的嘲讽弧度。
那眼神，像是在看两个跳梁小丑，又像是在看两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种彻头彻尾的、看透了的漠然和疏离。
赵刚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简首无语到了极点。
这林建国和王秀芬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
优越感是哪来的？
都他妈什么时候了？
女儿一个躺在医院生死未卜，一个即将被治安局带走留下案底甚至送去劳改营，他们居然还在这里摆老子爹娘的谱？
用不让回家这种屁话来威胁一个早就和他们恩断义绝、甚至对他们恨之入骨的人？
真是蠢得无可救药！蠢得令人发指！
赵刚甚至怀疑，是不是末世降临的时候，异兽的爪子顺带把他们脑子里负责人情世故和察言观色的那块给挠没了？
其他几个治安队员也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看傻子般的同情。
他们常年处理各种纠纷，奇葩见过不少，但像林家父母这样，在刀都架在女儿脖子上了，还在那摆谱装大爷的，实属罕见。
林雨显然比她父母清醒得多。
或者说，她对林默的恨意和冷漠，比父母有更清醒的认知。
当听到私了还有一线生机时，巨大的求生欲瞬间压倒了所有所谓的尊严和姐姐的骄傲。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甚至顾不上拍掉身上的尘土，几步就踉跄着冲到林默面前。
“弟弟！弟弟！”林雨的声音带着哭腔，刻意放得又软又柔，充满了真情实感的哀求。
她努力挤出几滴眼泪，让它们恰到好处地滑落，在沾满灰尘的脸上冲出两道清晰的泪痕，看起来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姐姐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她伸出手，想去抓林默的手臂，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卑微的讨好，“刚才...刚才是我糊涂！是我太担心小雪了！才...才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话...你打我骂我都行！求求你...求求你看在我们是亲姐弟的份上...看在...看在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的份上...原谅大姐这一次好不好？”
她仰着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林默那张冰冷的脸，声音哽咽：“我们私了...好不好？只要你点头...大姐以后一定好好补偿你！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我们一家人...还像以前那样...好好过日子...行吗？”
她把一家人、亲姐弟、一样的血这几个词咬得特别重，试图用这虚无缥缈的血缘绳索来捆绑林默。
一旁的林耀，这位头上裹着纱布的影帝，也立刻把握住了这个表现手足情深和宽宏大量的机会。
他拖着虚弱的步伐，也挪到林默面前，脸上努力摆出一副极其懂事、极其宽容的表情，声音又轻又软，带着恰到好处的后怕和劝解：
“是啊，哥...” 他怯生生地开口，眼神真诚地看着林默，“你就...就原谅大姐和...和二姐吧...她们也不是故意的...都是...都是误会...”
他顿了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鼓起勇气继续道：“还有...还有我头的事...我也不怪你了...真的...哥...我知道你当时肯定也是气昏了头...我们...我们都不追究了...你也别再生气了...放过大姐她们...好不好？”
林耀这番话，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饱受伤害却选择原谅的圣人，把林默割他头的事情轻描淡写地说成是气昏了头，更巧妙地将不追究林默割头的行为，作为换取林默放过林雨林雪的筹码。
其心可诛！
赵刚看着林雨和林耀的表现，紧皱的眉头终于稍稍舒展了一些，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才像点样子嘛！总算还有两个会说人话、知道低头认错的！
虽然林雨的话听起来依旧有点假，林耀的不追究也透着股虚伪，但好歹态度摆出来了，比那对只会咆哮的蠢货爹妈强多了！
他感觉私了这事，似乎又有了点转机。
赵刚调整了一下表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公正，转头看向林默，带着一丝询问和期待：
“林默先生，你看……他们的态度也算诚恳了。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闹成这样对谁都不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嘛。你的意思呢？是接受他们的道歉和条件，选择私了？还是坚持公事公办？”
他顿了顿，补充道：“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尊重。只是提醒你，私了的话，事情会简单很多，后续也少很多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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