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他很关注你这里,”苏瑾继续说道,语气诚恳,“安全区现在面临的压力非常大。内城的住宅区早就饱和了,人挤人,卫生条件差,冲突不断。更麻烦的是,外面……每天都有新的流民涌进来,他们大多是普通人,或者只有些……用处不大的F级异能。”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深重的忧虑。
“冬天快到了。”苏瑾的视线投向远处内城隐约可见的、如同蜂巢般拥挤杂乱的棚户区阴影,“去年的冬天……你应该也记得。内城挤不下,供暖跟不上,食物短缺……冻死、饿死的人,尸体堆满了城墙根,清都清不过来。安全区外面……更是人间地狱。”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显然回忆起了某些惨不忍睹的景象,“父亲不忍心再看一次那样的惨剧。他顶着巨大的压力,推动了这个开发区政策,就是希望能给普通人,给那些挣扎在最底层的流民,多一条活路,哪怕只是多一点点容身之所,多一点点活下去的希望。”
她重新看向林默,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所以,父亲让我来问问你,林默。等你的‘新城’建好,你会打开大门吗?你会接收那些……可能交不起高昂‘入住费’,可能没有强大异能,但只想找个角落活下去的普通人吗?”
她顿了顿,补充道,“其他几个被私人或小团体拿下的开发区,基本都只面向异能者或者有技术、有资源的人开放。普通人和流民……他们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寒风卷起地上的沙尘,打着旋儿掠过空旷的工地。
林默沉默着。
苏瑾描述的画面,瞬间激活了他脑海深处尘封的、属于前世十个冬天的记忆碎片。
那不是一个“惨”字能概括的。
是彻骨的冰冷,是绝望的具象化。
安全区内,街道上随处可见蜷缩着、早己僵硬发青的尸体,像被随意丢弃的垃圾。
巡逻队麻木地用推车将它们铲起,运到城墙边,像倒垃圾一样抛下去。
城墙之外,尸体堆积如山,在严寒中冻成扭曲怪异的姿势,又被新的雪层覆盖。
他曾亲眼见过一个年轻的母亲,在耗尽最后一丝体温后,依旧紧紧抱着怀里早己冻僵的婴儿,两人凝固成了一座小小的、令人心碎的冰雕。
饥饿让绝望的人变成了野兽,为了一口发霉的面包屑,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刀子捅进同伴的胸膛……
那是秩序彻底崩塌的深渊,是人性被严寒和饥饿碾碎的地狱图景。
一丝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并非来自天气,而是源于那过于清晰的回忆。
林默的手指在身侧微微蜷缩了一下。
同情?或许有一丝。
但前世十年的挣扎和最后的惨死,早己将这种软弱的情绪从他心底剥离得所剩无几。
林家那些所谓的血亲用最冷酷的方式教会了他,在末世,心软和滥发善心,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
他这块地盘,是他重生后唯一的根基,是他复仇和掌握自身命运的起点,是他未来建立真正属于自己秩序的关键实验田。
这里绝不能变成一个混乱无序、充满不稳定因素的难民营!
“苏团长心系安全区民众,令人敬佩。”林默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起伏,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是,苏专员,”他目光锐利地看向苏瑾,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我的地盘,不是官方设立的避难所,更不是慈善机构。我没有义务,也没有能力,去承担整个安全区底层人口的生存压力。”
苏瑾眼中刚刚升起的一丝希冀,瞬间黯淡下去,被浓浓的失望取代。
果然……还是和其他人一样吗?
她张了张嘴,想再争取一下。
“不过,”林默话锋一转,打断了她即将出口的话,“我也没说要把所有普通人和流民拒之门外。”
苏瑾一怔,不解地看着他。
“我会开放。”林默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但随即竖起了他冰冷而清晰的门槛,“但不是现在,也不是无条件的。”
他指了指身后那栋孤零零的、尚未完工的住宅楼框架,“我需要时间。时间把这里真正建设好,建立起完善的规则,建立起……维护规则的力量。”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抛出了他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筛选标准:“想要进入我的地盘,只有一个要求。人品。”
“人品?”苏瑾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在末世听起来甚至有些陌生和奢侈。
“对,人品。”林默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晰,“我不在乎他是不是强大的异能者,也不在乎他口袋里有没有信用点。但我需要知道,住进来的是人,而不是披着人皮的豺狼。”
他向前一步,无形的压力让苏瑾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我拒绝接收为了半块饼干就能出卖同伴的叛徒;拒绝接收趁火打劫、偷鸡摸狗的无耻之徒;拒绝接收欺软怕硬、仗着一点点力量就肆意欺凌弱小的渣滓;更拒绝接收像林家某些人那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自私自利到极点的……‘家人’。”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格外冰冷,带着刻骨的寒意。
“我会制定详细的规则,违反者,第一次重惩,第二次……”林默的眼神锐利如刀,“首接驱逐,或者……就地格杀。我这里,只留愿意遵守规则、心存底线的人。”
寒风呼啸着穿过钢筋骨架,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末世呜咽的挽歌。
苏瑾怔怔地看着林默。
他那张年轻却写满沧桑的脸上,没有任何悲天悯人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岩石般的坚硬和冷漠。
他不是在施舍,而是在建立秩序。一种在苏瑾看来或许过于严苛,但在当前环境下,也许……是唯一能维持住一片净土的秩序?
“人品……”苏瑾喃喃自语,这个词的分量,在眼前这个青年冰冷的话语中,变得无比沉重。
她明白了林默的意思。
他的大门不会对弱者关闭,但他会用最严厉的筛子,筛掉人性中最肮脏的杂质。
这并非慈悲,而是一种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的……务实。
“我明白了。”苏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我会把你的意思,原原本本地转达给我父亲。”
林默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重新面对那栋未完工的住宅楼。
无形的力量再次弥漫开来,散落在地的建材如同被唤醒的士兵,迅速归位、组合。
他留给苏瑾一个沉默而专注的背影,仿佛刚才那番关于生存与底线的冰冷宣言,只是拂过工地的一阵寒风。
苏瑾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在废墟之上造楼的孤独身影,又望了望远处内城那片压抑的阴影。
希望……真的能在这里,在这片由人品构筑的冰冷规则下,艰难地萌芽吗?
她不知道答案,只觉得肩上的担子和心头的寒意,似乎又重了几分。
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林默的背影,转身悄然离去。
风卷起沙尘,很快模糊了她的身影,只留下工地上单调而规律的金属嗡鸣,以及一个在末世中固执地想要建立自己规则的孤独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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