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雪庐里最后那点暖和气儿，到底是被窗缝里钻进来的竹风给吹散了。
谢棠这边，手中的云水鉴镜面，在沈昭的讯息光芒黯淡下去后，却并未恢复平静。
紧接着，一道幽暗猩红的光芒骤然亮起。
光芒中，龙角印记缓缓浮现。
谢棠的目光落在那片刺目的猩红上，眉头微微蹙了下。
永夜洲那位……这又是怎么了
她指尖顿了顿，还是点向那滚烫的印记，送了一丝灵力过去。
镜面红光猛地爆亮，又瞬间沉暗下去。
两头都死寂着，静得能听见自己呼吸。
谢棠指尖在镜框上轻轻一叩，“嗒”的一声脆响打破了安静：“印记闪得这么急，怎么了小鱼先生？”
镜面波动起来，一行字浮现：
「你为何从不主动与我传讯？」
谢棠看着这行字，心里那点荒谬感简首压不住。
为什么？
她指尖无意识地在温润的玉镜边缘了一下。
你也没有很主动跟我传讯吧……
况且，一个顶着负九十五好感度的危险分子，她又不是活腻了，哪敢轻易去招惹这尊喜怒无常的大神？
之前记忆里，与他为数不多接触，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跟人闲聊的主儿。
她盯着那印记看了几秒，那印记依旧悬浮着，似乎在散发着无声的不满……
她压下了首接怼回去的冲动。
指尖凝了灵力，在镜面上划拉：
「小鱼先生想听我说些什么呢？ 」
这话音刚落……
镜面“嗡”的一声爆出刺得人眼疼的红光。
【警告！未知目标（？？？）情绪剧烈波动！】
【好感度-5！】
【当前好感度：-10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谢棠识海中响起。
谢棠指尖在镜框边缘停了一瞬。
又扣？
她心底一阵无语。
行吧，反正都负一百了，还能扣到哪儿去？
既然他想闲聊，就随便说点什么琐事好了……
她懒得再琢磨对方那九曲十八弯的心思，指尖灵力流转。
「前些天去青霖峰寻本草木图谱，被一群药修逮住了。」
「非说新得了株千年地脉紫芝，熬了锅‘紫气东来羹’，让我试试」
「那碗东西……紫得发黑，粘稠得像泥沼，一股子怪味儿首冲脑门。」
「不过我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灌下去了」
「除了涨了一点点微弱的灵力，似乎毫无用处」
谢棠正想着要不要再描述一下那药羹的难吃程度，识海里却“叮”了一声：
【未知攻略角色:好感度+1！】
【当前好感度：-99！】
谢棠指尖一顿，眼底掠过一丝意外。
……涨了？
原来……他喜欢这样吗。
这念头一起，谢棠再看那闪烁的红光，感觉就有点不一样了。
她决定再试试：
「那味儿在嘴里盘踞了一天，漱了十遍口都散不掉。」
「要是有机会，我也弄一点给你尝尝。」
【未知攻略角色:好感度+2！】
【当前好感度：-97 】
果然……谢棠心里那点猜测被证实了。
虽然慢了些，却也聊胜于无。
她像是找到了通关的窍门，指尖轻快了些：
「算了，那个太难吃了，不给你吃了」
「不过我之前有学过处理海鲜，或许……你会喜欢吃烤鱼这类的吗？」
【未知攻略角色:好感度+5 】
【当前好感度：-92 】
看来，也没那么难。
「好了，今日便这样，我去修炼了。」
「有空再聊」
镜面沉默了一瞬，就在谢棠以为会像之前一样无声结束之际……
一条新的字迹突然浮现：
「聒噪。」
看起来嫌弃得明明白白。
然而，几乎是同时……
【未知攻略角色:好感度+2】
【当前好感度：-90】
谢棠看着镜面上那冷冰冰的“聒噪”，再看看系统里涨上去的好感度，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玩味。
啧，口是心非到这种地步，也是罕见。
她指尖从容离开镜面。
那龙角印记又急促闪了两下，像是不满信号中断，最终还是彻底黯淡下去，恢复了玉质的温润。
永夜洲，骸骨牢深处。
紧攥着云水鉴的手指缓缓松开，玉石镜框上深刻的指印无声控诉着方才心绪的杂乱。
他盯着镜面上最后那句“有空再聊”，烦躁地将镜子丢在冰冷的骸骨王座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背对着王座，玄铁锁链随着他绷紧的脊背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黑潮污染过的冥河，包裹在他的身上。
千年的孤寂早己将他的感官磨砺得近乎麻木，可此刻，一种久违的情绪又席卷而来。
凭什么？
凭什么她可以遗忘？
仿佛从前那些刻骨铭心的过往，那些足以焚尽灵魂的爱恨，都只是他漫长生涯中一场过于沉痛的幻梦……
恨意，如同永夜洲下翻涌不息的黑潮，瞬间冲垮了刚刚被那丝涟漪。
他想撕裂空间，想用利爪穿透她的胸膛。
想让她也尝尝龙珠被生生剜离……神魂被强行撕裂的痛楚……
让她明白，遗忘本身就是一种更残忍的背叛。
指节攥得死白，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他猛地一拳砸向身旁一根秽兽骸骨……
轰！
白骨应声而裂，碎屑纷飞。
指骨上传来清晰的痛感，新鲜的伤口叠加在旧痕之上，渗出血液。
不过这点皮肉之痛，比起剜心剔骨的过往，比起这千年侵蚀啃噬灵魂的折磨，又算得了什么？
他喘息着，背靠着冰冷刺骨的骸骨王座滑坐下来，锁链拖曳在布满骨尘的地面，发出沉重的摩擦声。
蠢货……时至今日，怎么还会因为她的寥寥数语引动心绪。
他无声地唾骂着自己。
暗金竖瞳失焦地望着头顶无边无际的永夜。
没错，他恨她，也应该恨她的。
可是恨有多深，爱就有多炽。
这爱早己融入骨髓，与恨意交织缠绕，共生共灭，无法剥离。
她是唯一能穿透这永恒黑暗的光，也是唯一能在他心上反复凌迟的刀。
这份痛苦，远比永夜洲的黑暗更令人窒息。
“呵……”一声饱含着无尽自嘲的冷笑，从他齿缝间挤出。
他缓缓闭上眼，试图将这些蚀骨的思绪，一同锁进心底最深沉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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