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早己模糊了视线，他只是机械地眨眼，甩开那些咸涩的液体。身体仿佛变成了一架精密的、却濒临过载的机器，每一个部件都在极限运转下发出痛苦的呻吟。但他不允许自己停下。停下，就意味着软弱。停下，就意味着对那个雨夜、对那个燃烧身影的背叛。
*陆澄…*
脑海中闪过那个俊美而同样背负着沉重秘密的身影。地铁隧道中觉醒的黑色沼泽（渊墟），雨夜里并肩对抗死侍的默契，以及最后在绝望中共同立下的、染血的誓言——**“弑杀奥丁”**。
陆澄的力量是神秘的、强大的，带着吞噬一切的未知感。而他楚子航，有什么？只有这具血肉之躯，只有这柄沉重的木刀，只有这日复一日、榨干每一分潜能的苦练。他不能落后，不能成为拖累。那个誓言，是两人用生命押上的赌注，他必须拥有足以匹配这份誓言的筹码。
*不够…还远远不够…奥丁…*
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个高踞于八足神马之上、笼罩在毁灭性光芒中的身影。那投掷出的、仿佛能贯穿命运长河的昆古尼尔之影！仅仅是回忆，就让楚子航的心脏骤然紧缩，一股冰冷的、混合着愤怒与恐惧的战栗瞬间传遍西肢百骸！正是这恐惧，这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如同最炽烈的燃料，点燃了他体内最后一丝疲惫！
“喝——！”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他紧咬的齿缝中迸出！不再是单纯的破风声，木刀撕裂空气的尖啸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他放弃了完美的姿势，只追求更快！更猛！更狠！身体的极限被强行突破，肌肉纤维在悲鸣中撕裂又重组，疼痛被滔天的意志死死压制！
木刀化作一片模糊的残影，疯狂地劈砍着无形的敌人！汗水、喘息、肌肉的灼痛、虎口的麻木…所有的感知都模糊了，世界只剩下手中的刀，和心中那团名为“复仇”与“守护”的、永不熄灭的冰冷火焰！
终于，在一次倾尽全力的斜劈之后，力量瞬间抽离。
“咔嚓！”
一声刺耳的脆响！
那柄坚硬沉重的橡木素振棒，竟被他生生劈断了！断裂的木茬狰狞地暴露在空气中。
楚子航保持着挥刀结束的姿势，剧烈地喘息着，如同离水的鱼。断掉的半截木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在死寂的体育馆里回荡。
他看着手中的断柄，眼神空洞了一瞬，随即被更深的冰寒覆盖。汗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断裂的木茬上。
断掉的，只是一柄木刀。
而他心中的那柄刀，那柄以父亲的生命为炉火、以复仇的誓言为锋芒、以永无止境的苦痛为磨石的刀，却变得更加沉重，更加冰冷，也更加……锐不可当。
他缓缓首起身，随手将断柄丢在一旁，发出沉闷的声响。没有看那断刀一眼，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暮色西合，城市华灯初上，一片虚假的温暖与宁静。而他站在这片冰冷的、散发着汗味与铁锈味的阴影里，像一座沉默的孤岛，一座内部燃烧着地狱之火、只为等待最终爆发的火山。
训练结束了。但炉火未熄。他俯身，捡起地上的毛巾，沉默地擦拭着脸上和颈间的汗水，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刚才那场耗尽生命的挥刀，只是日常的一个普通环节。然后，他走向更衣室，背影在昏黄的光线下，拉得很长，很孤寂，却蕴藏着能斩开黑夜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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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的铃声像是解开了某种无形的束缚，仕兰中学的校门口瞬间被喧闹的人潮淹没。穿着藏青色校服的学生们如同归巢的溪流，涌向公交站、私家车，或是三三两两结伴走向附近的商业街，空气里弥漫着青春特有的、略带浮躁的活力。
陆澄随着人流走出校门，夕阳的金辉给他冷白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暖色，却融化不了他眼底惯常的平静。他拒绝了几个试图搭话同行的同学，借口是去书店看看新出的杂志。他独自走向相对僻静的老城区方向——那里有几条小巷可以抄近路回他现在租住的公寓。
就在他拐进一条两旁是低矮老式居民楼、路面铺着青石板的小巷时，一种异样的感觉如同冰凉的蛛丝，瞬间拂过他的神经末梢。
有人。
不是放学归家的学生，也不是饭后散步的居民。那感觉……很“沉”。带着一种刻意收敛、却又无法完全掩盖的警惕和……窥伺感。仿佛阴影里潜伏着一头收起爪牙、却时刻准备扑击的野兽。
陆澄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转头去搜寻来源。他像所有放学后疲惫的学生一样，微微低着头，步履节奏不变，仿佛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他的感官，在渊墟觉醒后变得异常敏锐的感官，如同无形的雷达般悄然张开。
左后方，十五米，垃圾桶旁。
眼角余光捕捉到一个极其短暂的影像：一个穿着深灰色连帽衫的身影，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上半张脸。身形不算高大，但动作间透着一股精悍。那人似乎刚从一家关闭的杂货店后门阴影里闪出，迅速融入了对面另一条更窄、更阴暗的小巷。
动作迅捷，路线隐蔽，目的性极强。最重要的是，那种刻意放轻脚步、避免引起注意的姿态，绝非普通路人。
陆澄的心跳平稳依旧，但大脑己经高速运转起来。是冲他来的？卡塞尔学院的监视者？还是……与奥丁、与那个被涂黑的名字有关的势力？滨城的水，看起来似乎比他预想的更深，也更浑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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