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淮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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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淮王

 

淮王府深处,一间弥漫着浓重药味与死亡气息的奢华卧房内。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只靠几盏壁灯发出昏黄微弱的光晕。昂贵的紫檀木家具在阴影中沉默,空气中除了苦涩的药味,还弥漫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衰败与无力感。

巨大的雕花拔步床上,一个人影深陷在柔软的锦被之中。

那便是淮王。

曾经雄姿英发、戟意裂天的淮王!

京王一步踏入这昏暗的空间,目光瞬间锁定在床榻之上。当看清那张脸时,饶是以他历经尸山血海、心如铁石的心志,胸腔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呼吸都为之一窒!

衰老!极致的、不自然的衰老!

眼前这张脸,哪里像是一位正当壮年、修为通天的省王?!他才西五十岁啊!可如今……

曾经方正刚毅的面庞,此刻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颧骨高高凸起,如同嶙峋的山石。皮肤松弛、蜡黄、布满了深深的褶皱和暗沉的老年斑,如同干枯龟裂的河床。眼窝深陷得可怕,里面镶嵌着一双曾经如鹰隼般锐利、此刻却浑浊不堪、布满血丝的眸子,眼神黯淡,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对生命的麻木。

曾经浓密如墨的黑发,如今稀疏枯槁,夹杂着大片刺眼的灰白,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嘴唇干裂发紫,微微翕动着,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有微弱的气流摩擦声。

他的身体,在宽大的锦被下显得异常瘦小、佝偻。露在被子外的一只手臂,枯瘦得如同冬日里干枯的树枝,皮肤松弛地包裹着细弱的骨骼,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和青紫色的淤痕,那是被无数药物反复摧残的印记。几根维持生命的管线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他枯槁的手腕和手臂上,连接到旁边闪烁着冰冷光芒的精密仪器上。

整个人,就像一盏油尽灯枯的残烛,在昏暗的房间里散发出微弱而绝望的光,仿佛一阵最轻微的风,就能将他彻底吹灭。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药味,不仅未能带来生机,反而像一层厚厚的裹尸布,紧紧缠绕着这具行将就木的躯壳。

与此刻站在床边的京王,形成了地狱与天堂般的残酷对比!

京王一身简单的黑色作战服,勾勒出挺拔如松、蕴含着爆炸性力量的完美身躯。古铜色的皮肤在昏暗中仿佛流淌着内敛的光泽,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如同最精密的战争机器。他面容棱角分明,如同刀削斧凿,眼神深邃锐利,如同寒夜星辰,蕴含着无穷的精力与掌控一切的意志。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像一柄出鞘的绝世神兵,锋芒内敛却足以斩断一切!他周身散发着一种强大的生命磁场,与床上淮王那衰败枯竭的气息格格不入,如同炽热的烈阳与冰冷的寒渊!

一个是正当巅峰、气血如龙、携带着毁灭与新生力量的归来王者!

一个是被阴谋暗算、被药物摧残、被岁月与伤痛加速榨干生命精华的垂死病躯!

强烈的视觉冲击和生命状态的对比,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京王的心上!

淮王似乎感应到了有人进来。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极其艰难、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模糊地投向门口的方向。当他的目光终于聚焦在京王那挺拔的身影上时……

轰!

那具如同枯木般沉寂的身体,猛地剧烈颤抖了一下!深陷的眼窝中,那双早己干涸、仿佛流尽了所有情绪的浑浊眼眸,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那光彩中,有震惊,有迷茫,有不敢置信,但更多的……是如同决堤洪水般汹涌而出的、无法抑制的……

老泪!

浑浊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汹涌地从他那深陷的眼窝中滚落!瞬间浸湿了枯槁的面颊和枕巾!他干裂发紫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急促而嘶哑的声音,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唯有那汹涌的泪水,无声地诉说着这三年来的痛苦、屈辱、不甘,以及……在生命尽头看到故人归来的巨大冲击与委屈!

他面对沪王的暗算,一声不吭,硬生生挺着!

他被沪王追杀千里,重伤濒死,一声不吭,咬着牙逃回淮北!

他被无数家族送来的“名医”、“神药”反复折腾,身体如同试验品般被各种药力冲突撕扯、摧残,痛不欲生,他依旧一声不吭,默默承受着这非人的折磨!

所有的坚强,所有的隐忍,所有的痛苦与委屈,在见到京王的这一刻,在这位唯一在他蒙冤时为他仗义执言的故人面前,彻底崩溃!化为这汹涌而浑浊的老泪!

“淮王兄……” 京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一步抢到床前,单膝跪下,宽厚有力、蕴含着无穷生机的手掌,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沉重,轻轻握住了淮王那只枯瘦冰冷、布满针孔和淤痕的手腕。

触手冰凉!脉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火苗,时断时续,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显得异常艰难!京王的手指如同最精密的传感器,瞬间探入淮王的经脉。

乱!

经脉如同被无数场爆炸蹂躏过的战场,寸寸断裂,淤塞纠缠!曾经雄浑刚猛的“裂天戟意”本源,早己消散殆尽,只剩下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的一丝残息,如同风中残烛,在破碎的废墟中艰难摇曳。脏腑更是如同破损的皮囊,千疮百孔,生机流逝的速度触目惊心!各种霸道、阴寒、燥热、相互冲突的药力如同跗骨之蛆,盘踞在残破的躯体内,持续不断地侵蚀着所剩无几的生命本源!

这哪里是西五十岁壮年强者的身体?这分明是一个被剧毒、暗伤和错误医疗反复摧残了数百年的残破之躯!一个随时可能彻底熄灭的火堆!

一股难以言喻的、足以焚毁理智的滔天怒火,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熔岩,瞬间从京王的胸腔深处猛烈爆发!首冲顶门!

沪王!京都各家族!还有那些为了攀附、为了利益,源源不断将各种乱七八糟药物灌入淮王兄体内的蠢货们!

杀!杀!杀!

京王眼中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一股狂暴、冰冷、仿佛要将天地都冻结、再彻底粉碎的恐怖杀意不受控制地透体而出!房间内的温度骤降!墙壁上的挂画无风自动!旁边精密的医疗仪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他恨不得立刻将沪王的尸体从地狱里拖出来!挫骨扬灰千万遍!他恨不得将那些参与暗算、落井下石的京都家族余孽,连同那些为了私利胡乱用药的所谓“名医”,全部碾成齑粉!

“淮王兄……” 京王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和滔天的愤怒,他紧紧握住淮王那只枯瘦冰冷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磅礴的生命力渡过去,“是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他抬起头,眼中那焚天的怒火被强行压下,转化为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磐石般的坚定:“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当年你为我仗义执言,今日,我京王便是踏碎阎罗殿,也要把你从鬼门关前抢回来!”

“神王殿的‘智核’己经启动!最顶级的医疗方案正在生成!天底下最好的药,我也会为你找来!”

“你只需挺住!看着我……为你讨回所有的债!”

京王的声音不大,却如同蕴含着某种神奇的魔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念和力量,穿透了淮王身体和心灵的层层迷雾,重重地敲击在他濒临溃散的意识深处。

淮王汹涌的泪水似乎流得更急了,但他那双浑浊眼中绝望的死灰色,似乎被这坚定的话语和磅礴的生命气息,冲淡了一丝。他枯瘦的手指,极其微弱地、却异常清晰地,在京王宽厚的手掌中,极其轻微地勾动了一下。

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回应着这份迟来的、却重逾山岳的承诺。

京王感受着那微弱却清晰的回应,眼中的血丝缓缓褪去,只剩下冰冷如铁的意志和无尽的痛惜。

救活他!

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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