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养舱的蓝光在林夏瞳孔里碎成冰碴，二千多个陆川悬浮在透明胶体中，胸口的起伏同步得像节拍器。他们脖颈后的蛇形纹身随着营养液流动微微漾动，其中最靠近舱壁的那个突然睁开眼，瞳孔里没有焦点，只有一片混沌的白。
林夏踉跄后退，后腰撞到金属操作台，试管架哗啦啦坠地。玻璃碎裂的脆响里，所有培养舱里的“陆川”同时侧头，两千多双眼睛穿透蓝光锁定她，喉间溢出相同频率的嗬嗬声。
“他们只是空壳。”苍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夏猛地抬头，见通风管道的格栅后露出半张布满皱纹的脸，银白色的发丝垂落在生锈的铁网上，“真正的灵魂早就被困在时间裂隙里了。”
墙壁合拢的声响让她转身，七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影堵住出口，为首者摘下兜帽，露出李华那张被烧伤的脸。他左脸的皮肤像融化的蜡，右耳戴着蛇形耳钉，与陆川的纹身如出一辙。“你终于来了，时间锚点的最后传承人。”他从口袋里掏出个青铜罗盘，指针在盘面上疯狂转动，划出紫色的轨迹，“1917年那帮蠢货以为用血脉就能稳住锚点，却不知道每三十年就要献祭一个‘时间容器’。”
林夏的目光扫过他耳后的纹身：“陆川就是这个容器？”
“答对了。”李华突然笑起来，烧伤的皮肤牵扯出狰狞的褶皱，“但他不是第一个。1940年钟楼爆炸失踪的九个人，1970年化工厂消失的工人，2000年游乐园失踪的游客……每个三十年，都需要一个拥有蛇形血脉的人填补锚点的裂缝。”他突然凑近，罗盘的指针在她面前停下，“而你，是修复锚点的最后一块拼图。”
通风管道传来金属撕裂声，白发老人摔落在地，怀里的牛皮本散开，泛黄的纸页飘到林夏脚边。那是本实验日志，1940年的字迹记载着“时间锚点失控，需以蛇形血脉为引，将溢出的时间流导回正轨”，配图是个戴着银色面具的医生，胸前口袋露出半截紫色试剂管。
“张教授，您还是这么爱多管闲事。”李华踢开老人的手，青铜罗盘突然发出嗡鸣，林夏的手腕泛起灼烧般的疼，皮肤下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与城建图纸上的“时间锚点”图案完美重合。“看到了吗？你的血脉会激活锚点的自毁程序，到时候整个城西都会陷入时间循环，而我们会带着精选的‘种子’进入新的时间线。”
培养舱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最左侧的舱体开始龟裂。里面的“陆川”捶打着舱壁，指甲缝渗出血丝，脖颈的纹身变成猩红。林夏突然想起陆川说过，他祖父1940年在钟楼附近失踪，口袋里只剩半枚蛇形玉佩。
“他们在觉醒。”张教授挣扎着爬起来，从怀里掏出个锈迹斑斑的金属盒，“这是1917年的时间记录器，里面存着锚点最初的频率。”他按下盒上的齿轮，刺耳的蜂鸣声里，所有培养舱的蓝光变成刺目的红，“蛇形血脉不仅是容器，更是钥匙——能打开时间裂隙的钥匙。”
李华的脸色瞬间煞白，转身冲向出口的瞬间，墙壁突然渗出紫色的粘液，将他的脚踝牢牢粘住。那些粘液顺着地面蔓延，在培养舱之间织成网状，碰到蓝光就发出滋滋的白烟。林夏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金色纹路逐渐清晰，想起匿名邮件里政要注射紫色液体的画面，突然明白那不是返老还童，而是被时间能量反噬的征兆。
最前面的培养舱“砰”地炸裂，浑身湿透的陆川跌落在地，他脖颈的纹身正在消退，眼神却带着陌生的警惕。“别碰他！”张教授大喊，“这只是时间碎片拼凑的幻影，真正的陆川还在1940年的钟楼里！”
幻影的嘴角勾起诡异的笑，抬手扯开衬衫，胸口赫然有道新鲜的手术疤痕。“我知道锚点的秘密。”他的声音忽远忽近，像同时有无数人在说话，“那个医生摘下面具时，我看到了他的脸——和李华一模一样。”
紫色的粘液突然沸腾起来，培养舱里的所有幻影同时抬手，指向林夏身后的墙壁。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扇青铜门，门环是纠缠的双蛇造型，门缝渗出的金光与她手腕的纹路遥相呼应。
“时间锚点的稳定，需要血脉献祭和灵魂容器。”张教授的声音带着濒死的嘶哑，金属盒在他掌心逐渐融化，“1917年失踪的建筑师，是你的曾祖父；1940年失踪的钟表匠，是陆川的祖父。他们都在用血脉延续锚点的寿命。”
林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金色纹路突然剧烈发烫。青铜门缓缓开启，门后是旋转的星云，无数个模糊的人影在星云中沉浮，其中一个穿着警服的身影正在挥手，脖颈后的蛇形纹身闪着微光。
“想救他，就走进来。”幻影陆川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指尖冰凉，“但要记住，每个时间线只能有一个你。进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紫色粘液己经漫到脚边，李华的惨叫声逐渐变成孩童的啼哭。林夏看着门后那个逐渐清晰的身影，想起三天前陆川在钟楼废墟里对她说“别怕”，想起他档案袋里夹着的半枚蛇形玉佩，突然抬手握住旋转的门环。
金色纹路与门环的双蛇完美嵌合的瞬间，所有培养舱同时爆炸。在漫天飞溅的营养液里，林夏最后看到的，是张教授被紫色粘液吞噬时，从怀里掉出的1917年合影——照片上戴银色面具的医生，耳后有颗和她一模一样的朱砂痣。
青铜门在身后合拢，星云中传来熟悉的声音。林夏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燃烧的钟楼前，1940年的火光映红了夜空，陆川正背着受伤的老人从浓烟里冲出来，看到她的瞬间，脖颈后的蛇形纹身突然亮起。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的声音带着震惊，怀里的老人却突然笑起来，扯掉假发露出银白色的发丝——正是张教授年轻时的模样。
“时间锚点的稳定，需要特殊血脉和灵魂容器。”年轻的张教授咳出一口血，指缝间渗出紫色的液体，“但更重要的，是打破循环的勇气。”
林夏看着陆川胸前那半枚蛇形玉佩，突然抬手摸向自己的领口——那里不知何时多了条项链，挂着另外半枚玉佩。两枚玉佩在火光中相吸，拼出完整的双蛇图腾，发出穿透时空的嗡鸣。
钟楼的穹顶在此时轰然坍塌，林夏拽着陆川扑向街角的瞬间，看见火焰里站着个戴银色面具的人，他摘下面具的刹那，她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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