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得知消息,心中亦是翻腾。
讨伐董卓!
这正是卢植遗愿,也是他“讨国贼”誓言的第一步!
被困的憋屈和对战斗的渴望瞬间被点燃。
他看向陈宫,眼中燃烧着战意:“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陈宫却显得异常冷静,他一边帮项羽整理着王匡“恩赐”的一套半旧皮甲(象征性地恢复其“校尉”身份),一边低声道:
“校尉,酸枣非善地。群雄聚首,龙蛇混杂,各怀心思者众。袁绍西世三公,名望最隆,必为盟主,然其人心思深沉,好谋寡断;其弟袁术,骄奢狂妄,心胸狭隘;曹操,枭雄心性,精明务实,野心勃勃…此去,校尉需谨记:”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项羽:
“其一,藏锋!伤势未愈乃事实,更是掩护。不可轻易展露全部实力,尤其不可再自称‘孤’!否则,必招致杀身之祸!你只是护驾有功的禁军校尉项翎!”
“其二,忍辱!诸侯之中,多有以门第论英雄之辈。校尉出身行伍,又无显赫家世,必遭轻视甚至羞辱。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切以保全陛下、立足根基为重!”
“其三,观察!此乃了解天下英豪、洞悉时局人心之良机。谁是真心讨贼?谁是借机渔利?谁可引为奥援?谁需小心提防?校尉需用心去看,去听!”
项羽听着陈宫冷静的分析,胸中的躁动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孤…我记下了。”
数日后,酸枣。
当王匡的车驾仪仗簇拥着象征天子的简陋銮舆(只有一辆稍好的马车,插着代表天子的简陋旌旗)抵达会盟之地时,眼前景象之盛大,让久困怀县的项羽也不由得微微动容。
连绵的营寨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巨兽,旌旗招展,遮天蔽日。
各色旗帜代表着来自关东各地的州牧、太守、刺史、豪强:渤海袁绍、南阳袁术、兖州刘岱、豫州孔伷、河内王匡、陈留张邈、广陵张超、东郡桥瑁、山阳袁遗、济北鲍信……
空气中弥漫着战马的汗味、皮革的膻味、燃烧的篝火味以及一种躁动不安的、名为“野心”的气息。
宽阔的校场上,临时搭建起一座高大的点将台。
台下,甲胄鲜明的亲兵护卫森严。
台上,各路诸侯己齐聚一堂。
当王匡引着身穿特制小号冕服(临时赶制,不甚合身)、神色紧张局促的刘协登上高台时,全场目光瞬间聚焦!
“臣等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以袁绍为首的诸侯们齐刷刷跪倒,山呼万岁,声势浩大。
然而,这宏大的场面下,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虚伪。
诸侯们跪拜的,是那个坐在高位、瑟瑟发抖的孩子,更是“汉室正统”这面可以号令天下的大旗!
刘协被这阵势吓得小脸煞白,下意识地就想往旁边站着的项羽身后躲,却被王匡不动声色地拦住了。
王匡脸上堆满“忠臣”的笑容,朗声道:“陛下有旨,众卿平身!董卓欺天罔地,祸乱朝纲,幸赖诸位爱卿忠义,聚义于此,共讨国贼!朕心甚慰!”
“讨伐国贼,匡扶汉室,臣等万死不辞!”
袁绍代表群雄再次高呼,声音洪亮,目光却锐利如鹰隼般扫过小皇帝,最终落在了皇帝身侧那个高大挺拔、穿着半旧皮甲、按刀而立的男人身上——项翎!
项羽站在点将台侧后方,如同磐石。
他强迫自己垂下眼睑,收敛起那睥睨天下的目光,但挺拔如松的身姿和眉宇间那股无法完全掩饰的、经历过真正血火淬炼的煞气,依旧在满堂华服玉带的诸侯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无数道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好奇、审视、探究、不屑…如同针芒在背。
袁绍起身,作为盟主,他气度雍容,面如冠玉,三缕长须梳理得一丝不苟,举手投足间尽显西世三公的尊贵气派。
他目光温和地看向王匡:“王太守护驾有功,忠勇可嘉,实乃社稷之幸!”
随即又转向项羽,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赞赏:“这位便是于万军之中,护佑天子脱出洛阳虎口的项校尉?果然气宇轩昂,勇武不凡!本初代天下苍生,谢过校尉大恩!”
他拱手一礼,姿态优雅,无可挑剔。
然而,项羽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这礼,不是敬他项翎,而是敬他“护驾”的功劳,更是做给天下人看的姿态。
“盟主谬赞,分内之事。”
项羽抱拳回礼,声音低沉平稳,刻意收敛了锋芒。
“哼!分内之事?”
一个刺耳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只见袁绍下首,一人斜倚在铺着虎皮的坐榻上,面容与袁绍有几分相似,却更加白皙阴柔,眉眼间满是骄横之气,正是后将军、南阳太守袁术袁公路。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璧,眼皮都没抬一下,嗤笑道:“一个区区禁军校尉,能护着天子从吕布手中逃出来?怕不是走了狗屎运,或者…那吕布也不过是浪得虚名?王太守,你这‘护驾首功’,水分不小啊!”
他这话,既贬低了项羽,又暗讽了王匡,更连带着质疑了吕布的威名。
一股怒火瞬间冲上项羽的头顶!
他握刀的手猛地收紧,骨节发出轻微的爆响!
袁术那轻佻傲慢的态度,比王匡的虚伪算计更令人作呕!他几乎要按捺不住,想一拳砸碎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公路!慎言!”
袁绍眉头微皱,出声呵斥,但语气并不严厉,更像是一种形式上的约束。
王匡脸色一阵青白,连忙道:“袁将军说笑了,项校尉浴血奋战,九死一生,此事千真万确!洛阳城中,诸多忠臣义士皆可作证!”
“作证?”
袁术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终于正眼看向项羽,眼神如同打量一件货物,充满了不屑和玩味。
“那敢问项校尉,你是如何从吕布戟下逃生的?莫不是跪地求饶,吕布心生怜悯?还是…你本就是董卓故意放出的棋子?”
最后一句,己带着赤裸裸的恶意揣测和构陷!
“你——!”
项羽猛地抬头,眼中寒光爆射!
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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