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画上的人,是个男人,身形高大,神情落寞,站在一个女人身后,手中拿着一束花,却迟迟没有走近。
苏蔓宁一笔一笔描得极慢,像是在描他,也像是在描她自己。
那一刻,他终于忍不住,拨通了她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她没接。
他低头笑了笑,刚想挂断,电话却突然被接起。
“林庭深!”她的声音透着风。
“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
他愣了愣,低声答。
“等你回来!”
她没说话。
风吹过她的发尾,她望着窗外那个站在街灯下的人影,心中那团沉寂许久的火突然被点燃,又倏然熄灭。
“我不会回去了!”
“你别再等了!”
他说不出话,只是轻声道。
“好!”
“那我就一直站在你回不去的地方!”
“哪怕你不回头!”
她没有再回应,电话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与风声交错。
他站了一夜。
天亮时,画室的门缓缓打开。
她站在那里,披着晨光,手中没有画笔,只握着一杯温热的茶。
她没说欢迎,也没说走开。
只是轻轻放下茶,转身进屋。
他望着那杯茶,目光一寸寸柔下来。
那是她曾每天为他泡的那种桂花茶。
她说。
“喝这个不会胃疼!”
他终于明白,有些门,不需要敲,只要你一直站在那儿。
她总会,留一盏灯给你。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夜,直到早晨七点才慢慢停歇。
街道被洗得干干净净,积水在青石板缝里反射着阴沉天色,低温让整个城市都显得格外冷清。
苏蔓宁早早起了床,裹着一件羊毛长外套,坐在画室中央的藤椅上喝茶,面前的画布上是一副尚未完成的油画。
画中的人物背对光源,背影模糊,整幅画带着浓重的冷灰调,唯有角落的一缕光,是破碎的金色,像是残留的希望,又像是照不进的日光。
她没有急着动笔,只是沉默地盯着那道光。
那道光,她无数次想去描清,却始终提不起笔。
它不是画面的问题,而是情绪的问题。
她太清楚自己如今心里的乱象,冷静得近乎麻木,偶尔浮现的心动,也不过是习惯在作祟。
她已经不会再信了。
画室门口,风铃轻响,一封白色信封静静躺在门槛上,是今天一早的信件。
她弯腰拾起,没看署名就拆开了信口。
是一张照片。
那是老宅的P萄架,在秋天落叶之后,枝桠枯黄,阳光照在砖墙上,照片后面贴了一张手写纸条—
“修好了,你喜欢的那盏灯,还挂在那里。
你说它旧了,但灯光暖,不舍得换!”
苏蔓宁指尖一颤,差点将纸条揉碎。
她认得那灯,是她父亲生前买的,灯罩边缘被岁月磨得发白,每年冬天一到,她会搬出藤椅,坐在那盏灯下画画,父亲会泡壶茶坐在她对面,说。
“这光像你小时候笑的时候!”
她想不通林庭深是怎么找到这张照片的,更不想知道他现在在打什么主意。
他就是这样。
永远在最适合触动她的地方,用最温柔的方式,施下最残酷的情感钩子。
她想也没想地把信丢进垃圾桶。
那盏灯再暖,也照不亮她对他最后的冷意。
她以为他今天不会再来,毕竟昨晚她在电话里把话说得够绝了。
可不到九点,门铃就响了。
她没有开门,只是透过门缝看见他熟悉的身影,一身深灰风衣,站在寒风里,眼底布满血丝,像是整夜未眠。
“蔓宁!”
“我不是来打扰你的!”
“我只是想说……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父亲的事!”
“那封遗嘱,是他亲手交给我的,我没有篡改,没有伪造!”
他的声音带着低哑的疲惫,却字字铿锵。
“我知道你不信我!”
“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误会你父亲!”
“你可以不原谅我,但至少,不要误会他!”
门后没有声音。
他等了一会儿,苦笑了一下,轻声又道。
“我已经失去了你,如果连他留给你的东西都失去了意义,那我这辈子……真的无话可说了!”
说完,他放下一只装着遗嘱复印件的文件袋,还有一枚老宅的大门钥匙。
苏蔓宁一直没动。
直到门外脚步声渐远,她才开门拿起那份文件。
可她连拆都没拆,直接丢进了旁边的储物柜最底层。
她不需要再看一遍。
她早就认定,那封所谓的遗嘱,是林庭深的筹码。
他可以一边声泪俱下地道歉,一边用尽手段将她困在过去。
这就是他惯用的方式—用深情掩盖目的,用回忆粉饰逻辑。
可她如今,已经没有力气被感动了。
她不是不记得从前。
她也曾无数次回想,他第一次牵她手、第一次带她去他的公寓、第一次夜里打来电话说“我想你”的声音。
她也记得他在她生病那次,凌晨三点送来的小米粥,还有他亲手给她缝过破了线的毛衣。
那些都是真实的。
可真实的,还有他眼睁睁看着她被媒体围堵,却一句解释都不肯说的沉默;
他对着别的女人微笑,转头说“你别管了”的冷漠;
以及,他签下离婚协议后,却把父亲的遗愿拿出来做武器的残酷。
她可以怀念他,但她无法再信他。
无法原谅那个在她最需要保护时缺席的男人。
黄昏时分,画室里灯光亮起,她开始上色,笔触比往日更稳,眼神却无比沉静。
那幅画是她最近新开的作品系列之一:《雾里·沉舟》。
画面上是一艘即将沉没的船,风暴肆虐,海水翻涌,但船身之上,有一束孤独的光,刺破乌云照在船尾,像是希望,又像是无尽的悲凉。
她画着那束光的时候,忽然想到林庭深。
他大概,就是那艘沉船。
而她,是海。
既然曾经选择让他靠岸,如今也只剩下目送他随波沉没。
夜深了,程晚来画室给她送饭,看见她趴在画布前睡着了。
桌边那封未开的文件袋安静地躺着,像是一场未结束的战争。
“你还是放不下他吗?”程晚轻声问。
苏蔓宁迷迷糊糊地醒来,喃喃地说了一句:
“不是放不下!”
“是我不想再被骗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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