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深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思绪飘得很远。
他想起他们有一次偶遇是在旧展馆里,她抱着画卷匆匆从门口跑出来,一头撞进了他的胸膛。
那时候她脸红得厉害,连声道歉,他却没来得及听清她说了什么,只记得她手里那张画,一幅半成品的人像,背景是未完成的天空。
他说:“你还没画完!”
她却说:“没关系,等我心情好了再画!”
后来那幅画画了四个月,完稿那天她送给了他,说:“是你让我想把它画完的!”
他当时不懂,只以为她感性。
现在他才知道,她那时是真的把他放进了她的光里。
而他是怎么回报她的?
把她从光里拖出来,扔进他世界的阴影里,然后在她一点点破碎的过程中,才开始反省。
太晚了。
可他偏偏,不愿放手。
他起身,走进书房一角,那是他为她腾出的画架区。
她从未来过,但他一直留着。
桌上摆着一封他最近写的信,没有寄出。
字迹整洁,内容克制。
【蔓宁:
你现在的世界已经很光亮了,根本不需要我再替你点灯。
我知道我已经离开你的轨迹太久,不配再出现在你画布的任何一角。
我不奢望你回头,只希望你走得不再疼。
你曾问过我,如果我们没有相遇,会不会少受一点伤。
我现在可以回答你:
你会。
你一定会。
而我,愿意在你不会再回头的这条路上,为你挪开每一块可能绊住你的石头,哪怕你永远不知道,是我在动手。
—林庭深】
他将信折好,放进抽屉。
这已经不是他写给她的第几封信了。
但他知道,他不会停笔。
正如他也不会停止爱她,哪怕她不再属于他。
哪怕她再也不会为他回眸。
哪怕有一天她在别人身边微笑,他也会安静转身。
因为那一份爱,早已不是索取,不是挽留,而是放在心底的信仰。
风还在刮,夜还很长,雪还会下很多场。
但只要她安好,他便愿意,在她的世界之外,替她负重前行,终其一生。
临近岁末,江城终于迎来一场干净的晴天。
阳光穿过密密的梧桐枝桠,洒在街头褪色的青石板上。
空气清冽,带着冬日特有的清醒与寂静。
苏蔓宁穿着一件长至脚踝的灰白色呢大衣,站在画室外晒太阳,手里握着一杯温茶,脸被阳光照得有些发红。
她的目光落在街道那头不远的转角处。
他今天没有出现。
林庭深每日的身影,早已成为她生活边缘的一个暗影,无声却固定。
她习惯了他在街口站一会,远远地望她,不靠近,也不试图说什么,只是像一棵树,沉默地守着。
今天他没有来,反而让她微微愣了一下,甚至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那片空空的路口。
“你还真习惯了他每天站那儿?”程晚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她提着一袋刚买的水果,笑着摇头:“我都替他觉得寒碜!”
苏蔓宁低低一笑,没有回答。
她确实习惯了。
不是习惯他的存在,而是习惯了那份无声的执念—不打扰,不靠近,不解释。
他学会了尊重她的边界,也学会了什么叫“不是所有坚持都会被允许靠近”。
程晚剥了一个橘子递给她,随口说道:“听说林氏那边最近出了一个新项目,叫‘蔓集’,是针对女性艺术家设立的专项扶持计划。
你觉得他这名字起得讽刺不?”
苏蔓宁接过橘子,看着那一瓣一瓣晶莹剔透的果肉,半晌才道:“他有他的执念!”
“你不觉得他这是在用你继续‘活着’吗?”
“我觉得他是在用他剩下的人生为我弥补,哪怕我不再接收!”
“你知道你这么说,会让人以为你还爱他!”
苏蔓宁轻轻咬下一瓣橘子,酸甜在唇齿间散开,她没有回应,只是转身回画室。
她不恨他了。
也不爱了。
只是偶尔夜深时,会从回忆里看见那个曾捧着她双手,眼里装满世界的少年。
那是她的一段光,早已熄灭。
但光曾存在,便不可否认。
—
而此时,林庭深正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眼底布满血丝,左手缠着纱布。
他的助理周言站在他旁边,一脸复杂。
“林总,你这样已经不止一次了!”
“我没事!”林庭深低声说,像是对别人,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你真的打算一直这么追下去?她那边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周言看着他,语气难掩焦躁。
林庭深靠在冰冷的椅背上,目光空落落地望着天花板。
“我怕她以为我走了!”
“我怕她以为我也像以前那样,说爱就爱,说走就走!”
“我不能让她再一次觉得,自己被放弃!”
周言叹了口气:“可你这样下去,会撑不住的!”
“撑不住又怎么样?”
“她撑了那么多年!”
“她一个人熬过所有质疑、所有攻击、所有离别!”
“我只是替她……撑一会而已!”
话音落下,两人都沉默了。
良久,周言才把一份资料递过去:“这是她新的画册样张。
我花了点人情找来的。
你想看,就看看吧!”
林庭深接过翻开,每一页都熟悉得像她的呼吸。
那些色彩,那些构图,那些看似抽象却藏着她情绪的小细节—他太熟悉了。
他停在一页,一幅名为《镜里花》的画作。
画面里是一扇旧窗,玻璃裂开一条缝,窗外是模糊的人影,像是在微笑,却又像在哭。
镜中倒影,是那个人自己,面无表情地站在一片灿烂花海前。
他忽然喉头一紧,合上画册,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她画的不是别人!”
“是她自己!”
“她在花海中微笑,镜中却看不见真实的自己!”
“她终究不再需要镜子!”
“因为她已经不再需要任何人来定义她!”
—
几天后,苏蔓宁收到一封匿名快递。
她打开后愣住了。
是一枚旧徽章。
那是她十年前参加一次公益艺术展的纪念徽章,已经掉漆,边缘破损。
她当年因为展览太混乱弄丢了,找了很久没找到,后来也就作罢。
如今,那个东西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没有附言,没有署名。
但她知道是谁。
她不是不知道这些年他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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