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永远都不再愿意看我一眼！”
江城的春总是悄然来临，和冬天的沉沉死寂不同，它来得没有任何预兆，几场雨一过，枝头便抽了芽，街角的迎春花就一点点炸开，连风都柔和了许多。
画室前的桔梗也在这个时节重新长出了新芽。
苏蔓宁站在门前看了一眼，没像以前那样弯腰去触碰，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今年的春天来得早！”
程晚正在屋里调颜料，听见她说话，顺着门口看了一眼：“还说不喜欢它了呢？你要是真不喜欢，去年就不该让人救活它！”
“我只是觉得它活着，也是一种证明！”
“证明什么？”
“证明有些东西，就算我不再去看，它也会自己开！”
她说完这句，便转身回了画室。
程晚看着她背影轻轻叹气，她知道苏蔓宁说的“它”不只是那盆桔梗，她心里也清楚，苏蔓宁不是完全没有被林庭深这些年做的事动摇过，只是她太清楚自己一旦开了口，就等于打破了这一年多来她靠自己建起的全部。
她不允许自己再走回头路。
哪怕心软，哪怕想念，哪怕在一个人的深夜里无数次梦见那个男人站在灯下说“蔓蔓，我还在”，她也从未往回迈出一步。
而林庭深的守候，也从未停下。
他知道江如云不会善罢甘休。
她现在没有了名誉，没有了资源，也彻底被江城的社交圈踢出了核心层。
她曾经站得越高，现在摔得越狠。
可她偏偏不愿承认自己失败。
她不是那种能默默离场的人，她带着满腔的恨意和不甘，还在寻找一切可以报复的缝隙。
她尝试过接近苏蔓宁身边的人，企图通过她的学生、她的画室助理、甚至她的旧同学去打听她的近况。
但林庭深早就防备着。
他重新筛查了她画室的所有预约名单，更新了监控系统，为她安排了不动声色的私人安保，还在她画室对面开了一间安静的画材店作为掩护，安排周言的人常驻。
他知道她不会接受任何形式的保护。
所以他只能隐藏。
就像他现在爱她的方式一样，不求她知道，不求她感激，只求她平安无事。
而江如云终于还是察觉到了这层封锁。
她在一次原本准备接触苏蔓宁学生的“偶遇”中被请出了现场，画室方面的助理用极礼貌却不容抗拒的态度告诉她：“苏小姐不希望与您有任何接触！”
她那天回到出租屋，砸碎了一整面化妆镜。
镜子碎片里，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化妆没卸，眼线晕开，眼神满是扭曲和嫉妒。
“她凭什么！”
“她不过是个被离婚的女人，她有什么资格这样平静！”
“林庭深不是说过他只爱我的吗？”
“他不是说过，他跟她只是职责和名分吗？”
“现在凭什么，所有人都站在她那边，而我成了过街老鼠？”
她坐在一地碎玻璃上，笑了起来，笑声又低又哑。
她忽然想起那天她第一次见苏蔓宁，是在林庭深的办公室外。
那个女人穿着一件浅色风衣，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拿着一叠设计图纸站在门口，神情平静得仿佛与这个世界有距离。
林庭深那天推门出来，看见她，脸上第一次露出一种不属于工作场合的温柔笑容。
她从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输了。
她只是个聪明的女人，而苏蔓宁，是他心里的“信仰”。
哪怕后来苏蔓宁成了他婚姻的枷锁，成了他成长路上的羁绊，成了他一度想逃离的角色，但她也永远是那个他最不能舍弃的名字。
江如云不是不甘，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早该被他忘掉的女人，还能在这么多年之后让他如此执着。
她开始调查林庭深现在的行踪、项目，甚至试图从他身边的旧部那里套出苏蔓宁的新项目细节。
她需要一次机会，一次可以彻底扯开这层光明表象的机会。
而这边，苏蔓宁正在准备下一场个人主题展。
《落光之后》。
主题是“废墟与重塑”，她计划展出的是自己离婚前后创作的系列画作，从《沉舟》到《归林》，从《暗影》到《我不再等待春天》，最后收尾那一幅，是《落幕之前》。
她为这场展览筹备了很久，不为炫技，也不为博热度，只为给自己这段人生一个交代。
这是一场，她亲手替自己完成的仪式。
她写了很长的策展自述，最后一段是这样：
“在所有失去之后，我没有学会忘记，我只是学会了带着记忆继续往前走！”
她写完那一刻，忽然心中一动。
林庭深会不会来？
他一定会来的。
她知道。
她也知道他不会出现在媒体区，不会进场讲话，不会留下签名，他甚至不会告诉任何人他来过。
他只会站在角落里，看她站在画前，看她对媒体点头微笑，看她面对人生第二阶段的完成时，眼神沉静、自足。
然后悄悄离开。
就像他这些年做的所有事。
她不期待他的到来，也不害怕。
她只是不想给他哪怕一秒的希望。
她这场展，不属于他。
属于她自己。
属于那个曾被背叛、撕碎、跌落谷底后重新站起来的苏蔓宁。
而林庭深，在展览前一晚，走进了那家他一直避而不入的画室。
他站在《沉舟》前面许久，那是他第一次完整地直面这幅画。
那天她画这幅时，他就在门外站了一夜。
现在他终于看到了完整的图景。
沉舟之上，远处天光明亮，岸却无人。
他低声说了一句：“你不需要我救你！”
“你是自己游上岸的！”
他离开时，将一封信放在了她画室的信箱里。
只一句话：
【你为自己撑起了一整个世界，我愿一生站在你之外，看你不再落幕！】
展览那天，江城忽然下了一场细雨。
不是倾盆大雨，只是那种悄无声息、绵绵不绝的细雨，像极了这座城市过去一整年累积的情绪，在这一天终于落下帷幕。
雨水敲打着街道，打湿了城市的边缘，也湿.润了画展门前人群的肩头。
展厅位于江城文化广场西侧的旧美术馆，被改造成极简的白盒空间，门口没有横幅，没有花哨灯饰，只有一块简单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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