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试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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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试炼

 

夜凪苍跪在地上,那句带着颤音的“请教我如何战斗”,仍回响在微凉的空气里。

藤次爷爷低头看着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没有怜悯,也没有激动,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他没有立刻去扶这个刚刚经历了生死的少年。

“厮杀,不是过家家。”

老人的声音像被溪水冲刷了千年的岩石,沙哑而坚硬,

“是你死我活。想拿起刀,就得先明白,你这身子骨不是你自己的,它只是一个容器,一个用来承载力量、愤怒和守护之念的容器。”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夜凪苍面前,布满厚茧的手伸出来,却不是去拉他,而是在他瘦弱的肩膀上重重一按。

“可你现在这个瓶子,一碰就碎,连杯水都装不满,更别提装下江河了。”

藤次爷爷的目光陡然严厉,如刀出鞘。

“所以,想学呼吸法,行。但从今天起,别把自己当人。没有痛苦,没有疲惫。你就当自己是块铁,得千锤百炼,反复捶打。要是能在这份折磨里活下来,我再教你呼吸的法门。做得到吗?。做得到吗?”

夜凪苍抬起头,迎着老人锐利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再次重重地磕下一个头。

“我做得到!”

他这一声应下,便一脚踏入了地狱。

求生的第一课,从这座山开始。

藤次爷爷的要求简单到残忍:天不亮就得起,赶在第一缕阳光照上山顶前,从山脚小屋跑到山顶,再跑回来。

那并非寻常山路。藤次爷爷用他那条伤腿,在路上布满了各种阴损的陷阱。

一根绷紧的藤蔓能瞬间将你绊倒,一块看着稳固的岩石踩上去就可能滑向旁边的沟壑,甚至在你下坡最快时,会有一根涂满泥巴的圆木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呼啸而来。

头一个月,夜凪苍身上没一块好地方。

他摔得鼻青脸肿,被碎石划得遍体鳞伤,好几次被圆木撞得眼冒金星,几乎昏死过去。

每次他拖着一身伤痕泥泞在清晨回到小屋,藤次爷爷都只是冷冷瞥他一眼,丢来一瓶气味刺鼻的伤药,再无他话。

夜凪苍没抱怨,也没放弃。那颗在另一个世界里被信息洪流冲刷过的脑子,此刻成了他最大的依仗。

他不再是蛮干,而是开始记,开始想。哪个草丛里藏着绊索,哪块石头会打滑,藤次爷爷设陷阱的习惯是什么……渐渐地,整座山的脉络在他脑中清晰起来,仿佛一张活地图。

他摔倒的次数越来越少,速度越来越快。他的身体,在一次次的极限压榨中,变得轻盈而坚韧,感官也前所未有的敏锐。

跑山只是开胃菜。回来后,真正的折磨才开始。

他要拿起一柄比寻常木刀重数倍的特制“素振棒”,在院里重复最基础的“正面斩”、“袈裟斩”一千次。

那根素振棒用高密度的铁木制成,沉重无比。起初,他挥不了一百下,两条胳膊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又酸又胀,抖得筛糠似的。

掌心的水泡破了又起,起了又破,最后血和汗把他的双手染成一片模糊的暗红。

藤次爷爷依旧只是看着。

夜凪苍明白,老人看的不是他能挥多少下,而是看他在每一次力竭后,还能不能凭着那口气,再多挥一下。

他撑了下来。咬着牙,把每一次挥刀,都当成是斩向那只杀死父母的恶鬼。

仇恨与对生的渴望,是他最原始的燃料。当第一千次挥刀结束,他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但眼里的光,却比任何时候都亮。

而这,还没完。他必须劈开够一天用的柴,再把两个巨大的水桶从溪边挑满。

肉体的锤炼之后,是心志的磨砺。

藤次爷爷把他带到后山瀑布下,让他盘膝坐进去。

“呼吸法的根基,在于一颗不为外物所动的、绝对冷静的心。你的身体在咆哮,你的肌肉在哀鸣,但你的心,必须如古井一般,不起波澜。”

老人说完,便坐在一旁,像块石头。

冰冷的瀑布如无数钢鞭,狠狠抽在他身上,瞬间就让他几乎窒息。

他努力集中精神,藤次爷爷却会时不时捡起石子,不轻不重地丢在他身上。

每一次被砸中,他好不容易凝聚的片刻安宁,都会瞬间溃散。

这个过程,比任何肉体折磨都更熬人。

夜凪苍从最初的烦躁,到中期的麻木,再到最后,他终于学会了不去理会。

瀑布的冲刷,石子的痛感,都仿佛离他远去。

他的心,沉了下去,沉进了身体深处,去感受血液的流动,去聆听心跳的鼓动。

时间,就在这地狱般的日复一日中悄然流逝。

春去夏来,酷暑让训练加倍艰苦;

夏末秋至,山间的凉意又为他的意志淬上一层寒霜。

夜凪苍脱胎换骨,他身形依旧清瘦,但每一寸肌肉都充满了爆发力。

他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悲伤恐惧,磨砺得如一块沉在深潭里的黑石,静,且利。

一个深秋的清晨,夜凪苍跑完山回到小屋前,藤次爷爷叫住了他。

“今天,是最后一项。”

老人的语气,第一次没了往日的严厉,多了分郑重。

“两条路。一条是你熟悉的老路;另一条,是我昨天重新布了陷阱的新路。在第一缕阳光照上山顶前,跑个来回。跑得回来,你的容器,便算合格。”

夜凪苍看着老人深邃的眼睛,瞬间明白了。这不仅是体能的考验,更是对他这几个月所学一切的终极拷问。

他没有丝毫犹豫,选了那条全新的、充满未知的路。

深吸一口气,他如离弦之箭,瞬间冲入那片熟悉又己然陌生的山林。

这一次,他不再靠记忆,他的身体,仿佛成了山林的一部分。

风吹草动,土石的微响,都在他心头勾勒出危险的轮廓。

他时而如猿猴般轻盈跃起,躲开绊索;时而如狸猫般无声侧滑,避开捕兽夹。

每一次闪避,每一次奔跑,都充满了力量与智慧交融的美感。

当他浑身蒸腾着白气,再次站到藤次爷爷面前时,一缕金色阳光恰好越过远山,温柔地洒在他身上。

藤次爷爷看着眼前仿佛换了個人的少年,长久地沉默着。

最后,他缓缓地、重重地点了点头,那张万年不变的古板脸上,嘴角扯出一丝极淡,却发自内心的笑意。

“容器……勉强合格了。”

“那么明天开始,”

老人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传承的光芒,“我教你如何往里面……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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