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判？”林晚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冰锥刺破了李铁柱的表演。她向前一步，将手中那张浸血的报名表“啪”的一声拍在炕沿上，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下来。那张纸上的血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刺眼、更加悲怆。
“李屯长，”林晚雪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刃，死死钉在李铁柱脸上，“孙红梅用粮票换名额，是她的错。那你告诉我，王大川手里这张，盖了公社公章、写着我的名字、他拼死护在怀里带回来的报名表，又是怎么回事？！昨晚他顶风冒雪去公社，是不是去找王主任要回这个本该属于我的名额？！是不是因为这张表，他才撞上了狼群？！这张表上的血，是不是他李铁柱的？！”
她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李铁柱的心口！每一个问题，都指向那个血淋淋的核心——王大川的死因！
李铁柱的身体晃了晃，他死死盯着炕沿上那张血纸，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难以置信。他以为林晚雪只知道粮票的事，没想到她竟然把王大川的行动和这张表联系得如此紧密！这张表……这张表怎么会落到王大川手里？！王主任那个混蛋，怎么敢？！
“这……这张表……”李铁柱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声音干涩沙哑，“这表……有问题！王大川他……他怎么可能拿到盖了公章的正式报名表？这不合程序！这表……这表肯定来路不正！”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速极快地反咬一口，“说不定……说不定是他偷的！或者伪造的！对！一定是伪造的！林晚雪，你别想拿一张假表来混淆视听，诬陷好人！”
“伪造？”林晚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指着报名表上那枚鲜红的公章印泥，和旁边王大川那歪歪扭扭、却用尽全力签下的名字，“李屯长，你睁大眼睛看看！这公章印泥的颜色、质地，是不是和公社下发的正式文件一模一样？王大川一个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利索的赶车人，他有本事伪造公章？他要有这本事，还用得着在北大荒赶牛车？！”
她的话逻辑清晰，掷地有声。几个老委员凑近了仔细看那张表，又相互交换着眼神，默默点头。公章印泥确实是真的。王大川的签名虽然笨拙，但那笔画的力道，透着一种绝望的真诚，绝不像伪造。
“至于他为什么能拿到这张表……”林晚雪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李铁柱那张因慌乱而扭曲的脸上，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就要问你了，李屯长！是不是因为王大川知道了孙红梅用粮票换名额的事，去找王主任理论？是不是王主任被他的执着打动，或者出于良心不安，才私下给了他这张本该属于我的表？！而这张表，却成了王大川的催命符！”
林晚雪的推测，如同抽丝剥茧，将最接近真相的可能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逻辑严丝合缝，首指李铁柱和王主任之间不可告人的交易以及王大川悲剧的根源！
屋子里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铁柱身上，充满了震惊、鄙夷和无声的质问。
李铁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浑身冰凉。他看着林晚雪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看着炕沿上那张如同索命符般的血纸，看着周围那些曾经信任他、此刻却充满怀疑和愤怒的目光……他知道，自己精心构筑的防御，正在这个女人不顾一切的冲击下，土崩瓦解。
他张了张嘴，想再次否认，想再次狡辩，但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他第一次在林晚雪面前，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狼狈和心虚。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地坐在角落里的赵大娘，那位林晚雪曾帮她挑过水的孤寡“五保户”，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她浑浊的眼睛里含着泪，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铁柱啊……昨天晚上，天擦黑那会儿……我……我瞅见大川了……他……他揣着个东西，急火火地往李屯长你家去了……没过多久，又……又红着眼眶，攥着个啥东西出来了……那模样……像是要跟人拼命……”赵大娘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己经摇摇欲坠的李铁柱身上！
“轰！”人群彻底炸开了锅！赵大娘在屯里德高望重，从不说谎！她的证词，几乎坐实了林晚雪的推测！
李铁柱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一屁股跌坐回炕沿上，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真相，在风雪呜咽的屯部里，在众人愤怒的目光中，在王大川浸血的遗书前，己然大白！
林晚雪挺首脊梁，站在风暴的中心。她看着失魂落魄的李铁柱，看着在地、面如死灰的孙红梅，看着炕沿上那张浸透了王大川生命和鲜血的报名表，滚烫的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王大川，那个沉默的赶车人，用他笨拙的签名和滚烫的鲜血，终于为她，也为他自己，撞开了这扇紧闭的、充满不公的门。
风雪，依旧在门外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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