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林市的码头,叶西超站在 “南洋号” 货轮的甲板上,丝绸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这位在新加坡经营布匹生意三十年的商人,此刻正盯着码头上堆积如山的药材箱,眉头拧成了疙瘩 。
三天前,他带着贾沫沫和陈明远的联名信来谈合作,却被林家种植园的管事冷落在会客厅,青瓷茶杯里的龙井凉透了都没人续水。
“舅舅,本地药商根本不买账。” 贾沫沫踩着高跟鞋走来,旗袍开叉处露出的银链随着步伐轻晃,“昨天去德明茶馆见几个把头,他们一听我们是新加坡来的,首接把合同扔到了地上。”
她将染着蔻丹的手指按在眉心,“有人在背后放话,说我们是‘南洋来的掠夺者’,想趁机发国难财。”
陈明远叼着雪茄从货舱走出来,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透着焦躁。
他抖开一份被烟头烫出破洞的收购清单:“滇南的药农宁愿把当归烂在地里,也不肯卖给我们。”
他指着清单上 “拒收南洋商人” 的红漆批注,“这些人宁愿高价卖给本地贩子,也不稀罕我们出的高价。”
三人在船舱里枯坐至深夜。
昏暗的光晕里,叶西超着祖传的玉算盘,算珠碰撞的脆响里藏着无奈:“当年在新加坡,洋人把咱们当二等公民;回到故土,反倒成了外人。”
贾沫沫突然起身,银链在昏暗里划出冷光:“我去找唐方阅。”
次日午后,唐方阅的律师事务所飘着檀香。
贾沫沫坐在紫檀木沙发上,看着前夫用象牙裁纸刀剖开信封,动作优雅得像在进行某种仪式。
“你想让我帮你们打通关节?” 唐方阅抬眼时,镜片反射着窗外的霓虹。
“可民众现在最恨的就是‘外来者’,我若帮你们,岂不是自毁前程?”
“我们只是想做正当生意!” 贾沫沫的声音陡然拔高,旗袍领口的盘扣崩开一颗。
“林家占着三分之一的货源坐地起价,土匪在边境抢药,难道眼睁睁看着药材市场崩盘?”
唐方阅慢条斯理地给钢笔上墨:“抱歉,我帮不了你。”
走出事务所时,贾沫沫望着街角举着 “抵制南洋资本” 标语的学生,突然想起十年前和唐方阅在新加坡码头的争吵 —— 那时他骂她 “满脑子铜臭”,如今却用更刻薄的方式,将她彻底推开。
傍晚的货轮船舱里,陈明远将最后一份被退回的订单拍在桌上:“看来只能硬闯了。”
他从皮箱里掏出一叠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林家种植园的侧门,“今晚让马帮从后山绕进去,按市价三倍收药,我就不信他们不动心。”
叶西超突然按住他的手,老商人布满老茧的掌心渗着冷汗:“小心引火烧身 —— 那些护园队,可不是好惹的。”
夜色渐浓,“南洋号” 的烟囱喷出浓黑的烟柱。
贾沫沫站在甲板上,看着西林市的灯火在雾中明明灭灭。
远处传来码头工人的吆喝:“南洋来的洋货滚出去!” 她摸出唐方阅退回的信封,指尖被信纸边缘割出细小红痕 —— 这道伤口,像一道看不见却割不断的鸿沟。
而货舱里堆积的空麻袋,正无声等待着一场注定艰难的药材收购战。
这场药材战,对于他们来说凶多吉少。
林家祠堂的檀香在晨雾中弥漫,林耀辉盯着供桌上的青铜爵杯盛着隔夜的残酒,映出他眼底的挣扎。
中药和医馆是林家几代人的心血。
现在眼前摆着的左边是叶西超的南洋商号合同,墨迹里透着金钱的诱惑;右边是北方军区的密函,裴如贝的钢笔字力透纸背:“共护药材,军方保你周全”。
而最底下那封,是唐方阅派人连夜送来的,里面夹着市长与洋人交易的照片。 “父亲,不能再等了。”林成则的皮鞋踏过青石板,带起的风卷动了供桌前的烛火。
“叶西超的人昨晚在种植园外围徘徊,说是愿意出市价三倍收购库存。”他将腰间的玉佩攥得发烫,“可我总觉得,这些南洋商人靠不住。”
蔡德章思索了一会儿,西装袖口露出半截怀表链:“从商业角度看,与南洋商号合作能缓解资金压力。”他翻开账本,算盘珠子噼啪作响。
“但北方军区那边传来消息,裴司令己经调动三个团进驻西林周边,这时候站队,必须慎之又慎。”
齐秋豪突然将茶碗重重磕在八仙桌上,粗瓷碗沿崩出个豁口:“什么商业合作?叶西超他们就是想趁机垄断药材市场!”他指着窗外漫山的药田。
“当年日本人高价拍得我们的玉印,现在换个法子来抢药材,我们能答应?”
正争执间,护院撞开祠堂大门,手里的《西林晨报》还带着油墨湿痕。
头版标题用猩红油墨印刷:“市长王鸿儒与英商密会,走私药材清单曝光”,旁边配着模糊的照片,王鸿儒佝偻着背,正将一叠文件递给亨利·史密斯。
“轰隆!”林耀辉将拳头砸在香案上,青铜爵杯震得跳起寸许。
他想起上个月,王鸿儒带着亨利来种植园“视察”,手指在当归田垄间划过的贪婪眼神。
那时他只当是例行公事,如今才明白对方打的是整个药材市场的主意。
消息像长了翅膀传遍西林市。
唐方阅站在报社楼顶,看着街头巷尾的民众举着报纸怒吼,嘴角扬起一抹冷峭的笑。
助手递来最新电报:“裴司令的先头部队己经控制码头,洋人商号的仓库被查封了。”
唐方阅将电报凑到嘴边,打火机的火苗舔舐着纸角:“告诉裴司令,舆论我己备好,剩下的,看他的了。”
北方军区的卡车碾过市政府门前的示威人群,士兵们荷枪实弹的身影映在“清正廉洁”的匾额上,显得格外讽刺。
宁沫生踹开市长办公室的门时,王鸿儒正将一叠英镑塞进皮箱,公文包里还露着半截与亨利签订的药材合同。
“王市长,”宁沫生的枪口抵住对方太阳穴,“裴司令请你去军营喝杯茶。”
租界的洋行里,亨利·史密斯正将最后一箱古董塞进汽车后备箱。
街头传来枪声和民众的怒吼,他慌乱中扯断了领结,钻石袖扣掉在地上都顾不上去捡。
司机猛踩油门,轿车撞开抗议的人群冲出重围,车后座散落的《本草纲目》英译本,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暮色降临时,林家祠堂的烛火重新燃起。
林耀辉将南洋商号的合同投进火盆,火苗舔舐着昂贵的羊皮纸,映红了他坚毅的脸。
“给裴司令回电,”他对林成则说,“林家愿以半价供应药材,但有个条件——军方需派兵驻守种植园,绝不能让任何外人染指。”
林耀辉望着供桌上的祖宗牌位,突然明白这场抉择从来不是生意那么简单——他们守护的,不仅是几万亩药材,更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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