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来临前的夜晚，太宰治正在拆解中也的怀表。黄铜齿轮在他苍白的指间闪烁，像被肢解的蝴蝶翅膀般散落在天鹅绒垫上。暗格里掉出一张泛黄照片，十五岁的中也穿着骑装站在魏尔伦身侧，背景里戴圆顶礼帽的男人正将注射器扎进马匹的脖颈。
"原来这么早就开始了啊..."少年用镊子夹起半片苯丙胺药片，对着煤气灯露出痴迷的笑。窗外炸响的惊雷中，他忽然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
水晶镇纸砸碎锁芯的瞬间，中也看见太宰治惊慌失措地把什么东西塞进嘴里。湿漉漉的卷发贴在少年涨红的脸上，喉结随着吞咽剧烈滚动。
"吐出来！"中也掐住他下巴的手在发抖。三天前厨房女仆突然暴毙，尸检报告上的氰化物中毒结论让他浑身发冷。
太宰治却突然笑起来，舌尖卷着半融化的柠檬糖擦过他虎口。"中也担心我？"他向后仰倒在满地齿轮中，衬衫纽扣崩开露出心口陈旧的烫伤，"是孤儿院留下的印记哦，想知道怎么来的吗？"
冰凉的手指牵引中也的掌心贴上那道伤疤。太宰治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蛛网般的阴影："他们用烧红的族徽烙铁按上来，说这样下辈子也能找到我..."
惊雷劈开天际的刹那，中也看清少年锁骨下方扭曲的疤痕——那分明是兰波家族的双头鹰徽记。
晨雾弥漫的礼拜堂里，魏尔伦正在擦拭他的柯尔特左轮。枪管倒影中，太宰治像幽灵般从彩绘玻璃的光斑里浮现。
"您早知道我是谁。"他抚摸着忏悔室的桃心木隔板，指尖划过十西年前刻下的稚嫩字迹——那里有他父亲的名字。
魏尔伦的枪口精准抵住他眉心："你父亲制造的劣质锅炉害死七十三个工人时，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所以让我代替中也去死？太宰治突然笑得浑身发颤，"您书房第三层暗格里的铁路债券，是用当年抚恤金炒作的吧？"
扳机扣动的瞬间，少年将圣经按在胸口："杀了我，明晚军部视察的刺杀戏码可就缺了主角。"他舔着溅到唇边的火药灰，"毕竟那些激进派，只认得这张和中也七分相似的脸。"
中也撞开门时，正看见太宰治跪在地上为魏尔伦系鞋带。少年抬头对他微笑，嘴角淤青像朵将谢的紫绣球："兄长说要带我去定制新礼服呢。"
暴雨倾盆的深夜，太宰治溜进了中也的浴室。氤氲水汽中，他隔着雕花玻璃凝视浸泡在玫瑰浴汤里的身影，喉结随着呼吸急促滚动。挂着水珠的手指突然穿透雾气，将他拽进翻涌的温水中。
"你从来不用兄长送的浴盐。"太宰治湿透的白衬衫下透出绷带轮廓，像具正在融化的雪人。他嗅着中也颈间苦橙香，"因为知道这里面掺了诱发心脏病的毛地黄？"
中也僵住了。少年趁机将鼻尖埋进他耳后，声音甜得像渗毒的蜜："上周打碎的那瓶波尔多，检测报告在您书桌第二层抽屉。"
水花西溅间，太宰治被按在浴缸边缘。中也终于看清他锁骨下方那个本该属于死人的编号——正是当年锅炉爆炸案遇难者名单的最后一串数字。
"父亲制造的灾难..."太宰治任由浴汤漫过开裂的嘴角，"所以我被烙上编号扔进孤儿院，所以您兄长要收养替死鬼..."他突然翻身将中也压在水底，发梢滴落的不知是泪水还是血水，"可是中也啊，那天在修道院见到你的瞬间，我就决定要成为你的影子。"
暴风雨拍打着彩色玻璃窗，少年在惊雷中剖开自己的胸腔："他们明天要让我穿着你的外套去车站。当子弹穿过这颗心脏时，所有人都会以为死的是兰波家的小少爷..."
中也的指尖陷进他背上的旧伤："这就是你纵火马厩的理由？"
"因为只有让兄长相信有人要害你..."太宰治舔去他眼睫上的水珠，"我才能名正言顺成为你的盾牌。"他突然掏出个天鹅绒盒子，里面躺着两枚雕满咒文的银戒："在教会地窖找到的，能让我们共享心跳的诅咒之物。"
当戒指套上无名指时，中也听见了双重心跳。太宰治的脉搏像坏掉的节拍器，时而疯狂震颤时而濒死沉寂。少年咬开他睡衣纽扣，在心脏位置刻下带血的齿痕："这样就算我死了，中也也会永远记得疼痛的滋味。"
次日正午的站台上，太宰治穿着中也的驼绒大衣，哼着《伦敦德里小调》走向贵宾车厢。暗处至少有五支步枪对准他心口，而魏尔伦的怀表指针正指向约定的爆炸时刻。
"哥哥！"中也突然冲进射程范围。太宰治瞳孔骤缩的瞬间，子弹己经穿透他的左肩。人群的尖叫声中，他抱住中也滚下月台，用身体挡住第二波弹雨。
血腥味在口腔漫开时，太宰治竟在笑。他摸索着去碰中也的无名指，任由鲜血染红两人的银戒："看，我们连心跳都同频了..."
在医院消毒水的气味里，魏尔伦看着病床上相连的输血袋。中也苍白的皮肤下流动着太宰治的血液，而昏迷的少年正死死攥着他的衣角。家族医生欲言又止："他们的血型...本不该相容..."
暴风雨再次降临的深夜，太宰治从停尸房偷走了厨房女仆的眼角膜。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玻璃瓶里，两颗浑浊的眼球倒映着他扭曲的笑容。当他对着月光调整显微镜时，终于看清魏尔伦日记本上消失的字迹——那正是父亲死前留下的忏悔书。
"原来如此..."少年将中也的头发编进自己血管，"我们才是被命运交换的祭品啊。"
晨祷钟声响起时，他跪在中也床前，将淬毒的吻印在对方跳动的心口。床头柜上的绣球突然凋零，苍白的落满相拥而眠的两人，像一场无声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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