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球花凋谢的那天,太宰治在晨雾里剪下了最后一支蓝紫色花球。玻璃温室弥漫着潮湿的腐殖土气息,他哼着走调的安魂曲,把花瓣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那些吸饱防腐剂的蓝紫色组织在培养皿中舒展,像极了中也瞳孔里破碎的星光。
"又在摆弄你的毒花园?"魏尔伦的鹿皮鞋跟碾碎满地枯萎的八仙花,"军部的人下午就到。"
太宰治的银剪刀突然擦过对方耳际,深深扎进背后的樱桃木立柱。"您知道绣球花会随土壤酸碱变色吗?"他抚摸着培养皿轻笑,"就像中也少爷的心,被您用谎言浇灌得越来越蓝。"
庭院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中也抱着一摞古籍撞开温室门时,正看见太宰治踮脚去够顶层的鸢尾花种。少年苍白的脚踝从裤管露出,缠着绷带的脚掌踩在满地蓝紫色花瓣上,像踏着星河碎屑的殉道者。
"你要的《植物毒理学》孤本。"中也把书放在工作台,忽然被拽住手腕。太宰治将沾着花汁的指尖按在他脉搏处:"中也的心跳,比昨天快了七次。"
冰凉的触感让中也想起那个暴雨夜。当时太宰治也是这样扣着他的手腕,在绣球花丛里给他看培养皿中跳动的青蛙心脏。"所有生物被挖出心脏后还能存活西十七秒,"少年当时舔着手术刀说,"足够说完一句'我爱你'。"
此刻温室外的蝉鸣突然失真。太宰治掀开衬衫下摆,露出腰间狰狞的缝合伤口——那里插着半截玻璃管,淡蓝色液体正随着呼吸起伏。"军部要的神经毒素原液。"他贴着中也耳垂呢喃,"用你送我的绣球花萃取的哦。"
魏尔伦的怀表发出清脆的咔嗒声。中也突然发现兄长西装口袋露出半截信笺,火漆印上是陆军医院的标志。上周太宰治的咳血症状加重时,主治医生曾说他的肺叶己经布满蓝紫色斑点,像被揉碎的绣球花瓣。
深夜的藏书阁里,太宰治在《永生之酒》的扉页发现干枯的八仙花标本。中也的钢笔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实验室东南角的暗门,子夜开。"当他转动绣球花造型的青铜门钮时,墙体内传来齿轮咬合的轻响。
密道尽头的房间堆满发黄的病历。1923年4月17日的接生记录上,两个婴儿脚印旁分别标注着"兰波"与"实验体7号"。泛黄的照片里,绣球花掩映的产房窗外,戴防毒面具的男人正调换襁褓中的婴儿。
"我们本该在繈褓时期就交换人生。"太宰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举着煤油灯,火光在畸变的肺片标本上跳动,"当年产房外的绣球花是罕见的血红色——用战俘鲜血浇灌的特殊品种。"中也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看见太宰治解开领口,心口处除了咬痕还有手术缝合的十字疤:"去年换心手术用的根本不是猪的心脏,对不对?"
回答他的是骤然响起的枪声。魏尔伦的子弹击碎了培养皿,靛蓝色液体在地面汇聚成诡异的星座图。"该出发了。"他擦拭着冒烟的枪管,"军部的车在等我们的'毒物专家'。"
庭院里的绣球花突然开始凋谢。太宰治捧着中也的脸,将最后一支蓝紫色花球别在他耳后:"记得吗?我们第一次接吻那天,你说绣球花像倒扣的星空..."
军部的人粗暴地将太宰治拽上车时,中也发现他白色实验服的后背渗出蓝紫色污渍。那些被毒素侵蚀的毛细血管在布料上蔓延,恰似夜空中爆发的星云。
三个月后,中也收到从731部队寄来的木匣。开满永生绣球花的玻璃罩里,泡着太宰治的右手标本。少年修长的无名指上,那枚咒文银戒正在福尔马林里泛着冷光。信笺上是熟悉的潦草字迹:"他们切下我碰过毒剂的手指时,我正在画后山的绣球花海设计图。"
梅雨季节来临时,中也总在晨雾中看见幻影。穿白大褂的少年坐在蓝紫色花海里,用解剖刀在膝盖上刻字。当他走近时,那些绣球花就会化作灰烬,只留下满地玻璃碎片折射着七种蓝。
立秋那日,魏尔伦的书房突然爆炸。消防队在废墟里找到烧焦的怀表,表盘内侧嵌着微型胶卷。冲印出的照片里,太宰治正对着镜头微笑,背景是开满白色绣球花的秘密实验室。照片边缘有一行小字:"当所有蓝变成白,就是我们重逢的时刻。"
中也连夜赶往照片里的坐标。在北海道的深山里,他看见整面山坡的绣球花违背时令地盛放。蓝紫花瓣在月光下泛着磷光,组成巨大的双螺旋结构。花海中央的玻璃棺里,太宰治的睫毛上凝着冰霜,胸前放着装满蓝色试剂的安瓿瓶。
"分别只是暂时的。"中也拧开瓶塞时,听见漫山遍野的绣球花在风中低语。太宰治的银戒突然发烫,咒文在月光下开始流动。当蓝色药剂渗入泥土的瞬间,所有绣球花同时转为血红色——就像他们诞生那日,产房外被鲜血染红的无尽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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