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心梦·穿着军靴的公主

银蓝色月光像液态水银般从琉璃窗倾泻而下，太宰治赤足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足尖凝结的霜花随着步伐碎裂成星屑。这是第七次在午夜时分推开绘着鸢尾花的鎏金门扉，月光城堡的尖顶永远隐没在流动的银河里。

"你又来偷我的玫瑰了？"

水晶吊灯忽然亮起万千星辰，赭发少年斜倚在铺满天鹅绒的露台栏杆上，红丝绒披风垂落在月光里仿佛凝固的血痕。中原中也指尖捻着半凋的冰晶玫瑰，花瓣脉络里流淌着幽蓝荧光。

太宰治仰头望着盘旋而下的水晶阶梯，缠绕栏杆的银藤蔓突然绽开细小的花苞。他数不清这是第几次重复同样的对白，就像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螺旋阶梯，每次转身都会看见墙面上新增的破碎镜面，镜中倒影里的自己逐渐长出霜白的鬓角。

"公主殿下今天换了新的王冠呢。"太宰治举起从宴会厅顺来的银餐刀，刀面映出中也发间缠绕的月长石珠链，那些珠子分明是昨夜花园里垂落的露水，"是用后半夜的星光串成的吗？"

中也忽然从十米高的露台跃下，披风扬起时抖落细碎的冰晶。他靴跟敲击地面的声响让整座城堡震颤，穹顶的星图随之变换方位。"说了多少次我是这座城堡的守夜人。"他扯住太宰治的条纹病号服衣领，鎏金怀表从口袋滑出，表面裂纹里渗出银沙，"倒是你，沙漏里的银砂快要流尽了。"

宴会厅的落地钟突然同时奏响，十二尊青铜钟摆朝着不同方向摇晃。太宰治看着自己左手浮现的血管逐渐透明化，指尖开始消散成萤火虫般的光点。他知道当钟声停止时，东翼画廊那些空白画框又会多出一幅新作——画中永远是被月光穿透的儿童病房，床头柜上的玻璃药瓶正在渗出靛蓝色液体。

"今夜的花园会有流星经过。"中也突然拽着他冲向旋转楼梯，镶嵌在墙壁里的烛台次第亮起苍白的火焰。在穿越第十二面等身镜时，太宰治看见镜中映出的不是他们奔跑的身影，而是正在咳嗽的自己，枕边的童话书被咳出的血染红了第77页的玫瑰插图。

月光花园的喷泉正在倒流，银质水珠悬浮在空中组成星座图谱。中也踏着凝固的水幕跃上观星台，黑色皮靴踩碎的月光像打翻的水银在鹅卵石上流淌。当拖着冰蓝色尾焰的彗星掠过穹顶时，太宰治发现中也的耳坠正是彗星碎片的模样，那些棱角里封印着上一次轮回的记忆残片。

"你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吗？"太宰治伸手触碰正在消散的流星光尾，指尖传来灼烧的刺痛。花园西侧的紫罗兰突然全部转向北方，那是现实世界里孤儿院所在的方向。

中也的披风被夜风掀起时露出腰间的银钥匙，钥匙齿痕与太宰治枕边的童话书的锁扣完全吻合。"流星是亡魂未寄出的信笺。"他解开系着钥匙的银链，链坠是个微型沙漏，里面流动的却不是砂砾而是冰晶，"当最后一个冰晶坠落，城堡就会…..."

震耳欲聋的碎裂声吞没了后半句话。太宰治看着自己的左手彻底透明化，指缝间漏下的月光正在侵蚀他的轮廓。东侧塔楼传来琉璃破碎的声响，那些镶嵌着星图的彩窗突然迸裂，飞溅的玻璃碎片在月光中幻化成无数振翅的蓝闪蝶。他最后看见的是中也试图抓住他消散的指尖，公主王冠上的月长石正在褪成灰白色。

晨光刺入眼睑时，太宰治数着天花板的裂痕等待咳嗽平息。枕边的童话书自动翻到最新一页，插画里月光城堡的西翼塔楼己然崩塌，废墟上开满沾着露珠的冰晶玫瑰。他摸到嘴角未干的血迹，在童话书第144页晕开一朵枯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