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凝结在太宰治睫毛上，将孤儿院斑驳的走廊晕染成水彩画。他裹着单薄的灰毯赤脚奔跑，足底被碎木地板刺出血痕，在身后拖曳出断续的红梅。每推开一扇嘎吱作响的房门，月光城堡的残影便从墙角漫溢而出——储物间的破陶罐里盛开着冰晶玫瑰，洗衣房蒸汽中悬浮着星尘，可当指尖触及的瞬间，所有幻象都碎成盐粒般的月光。
"中也先生？"带着血丝的呼唤卡在喉间，太宰治跪坐在礼拜堂彩窗投下的光斑里。逆十字阴影切割着他单薄的脊背，那些被孤儿院嬷嬷称作恶魔印记的绷带缝隙间，正渗出与梦境中相同的萤蓝色光点。彩窗上褪色的圣徒面容突然流动起来，化作戴着宝石王冠的赭发少年，可当北风掠过破损的窗棂，幻影便随着彩色玻璃的震颤消散无踪。
咳嗽声惊飞了停栖在告解亭顶的寒鸦，太宰治看着掌心血迹里浮动的银砂，突然发疯似的冲向图书室。积灰的书架在晨曦中如同墓碑林，他踮脚抽出一本烫金封面的童话书，书页间夹着的却不是压干的枫叶，而是半片沾染药水的绷带。
暮色降临时，高烧让世界开始倾斜。太宰治蜷缩在锅炉房角落，看蒸汽管道在地面投下巨蟒般的阴影。怀表齿轮发出垂死的呻吟，表盘上的罗马数字正逆时针旋转。当月光再次浸透窗棂，他咬破指尖在童话书扉页画下螺旋阶梯，血珠滴落处突然绽放出冰晶蔷薇。
鎏金门扉在蒸汽中浮现的刹那，整座孤儿院的钟表同时停摆。
月光大厅的穹顶正在崩塌，碎裂的水晶吊灯悬浮在空中，折射出千万个月亮。中原中也站在飘雪的露台上，王冠镶嵌的蓝宝石裂成蛛网，披风下摆凝结着冰凌。这次他没有说惯常的嘲讽，他皱了皱眉伸出手，掌心躺着己经停滞的银沙漏。
"你要继续这场无意义的逃亡游戏吗？"中也的声音混着冰晶碰撞的脆响，身后长廊的挂毯正在燃烧，绣着星图的织物蜷缩成灰蝴蝶，"当所有齿轮停止转动，就连虚构的永恒也会终结。"
太宰治踏着月光小跑着走向他，病号服衣摆掠过之处，焦黑的地面突然蔓生出带着荧光的夜蔷薇。在触碰到中也指尖的瞬间，整座城堡响起八音盒发条拧紧的声响，崩塌的穹顶碎片倒流回天际，燃烧的挂毯恢复原状，唯有沙漏中的冰晶开始逆向坠落。
"就算是虚构的永恒..."太宰治扯开绷带，任由那些萤蓝光点在空中聚合成星环，"我也想抓住正在消散的星光。"他的眼睛里仿佛也流动着星光，又如泉水般清澈的望向中也。
中也叹了口气，突然拽着他跌进镜墙，破碎的镜面割开时空的经纬。他们坠落在冰封的湖面，冰层下流动的不是湖水而是凝固的银河。十二只白夜莺衔着月光织就的缎带，在他们头顶盘旋成星环。太宰治看见每个冰裂纹中都映着不同的过往——七岁生日时偷走的止痛药，病历卡上潦草的诊断书，还有昨夜咳在童话书上的那滩血迹，此刻正在冰面下开出透明的花。
"你听见齿轮生锈的声音了吗？"中也的舞步踏碎冰面的星芒，黑色军靴与赤足在镜面般的冰上画出同心圆。王冠上的蓝宝石碎片坠入冰隙，惊起沉睡的星鱼群，"这座城堡不过是沙漏中的幻影，而你..."
旋转时扬起的披风露出后背的锁链纹身，那些交错的银链最终都延伸向心口处的钥匙孔。太宰治在贴近的瞬间嗅到橙香与硝烟的气息，中也的耳坠划过他脖颈时，皮肤上浮现出与童话书锁扣相同的印记。
"而你不过是女巫的提线木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声音从冰层深处传来，紫眼睛在银河中忽明忽暗。冰面突然浮现无数齿轮，咬合处渗出靛蓝色的血液。中也眉头一跳，猛地将太宰治推向未冻结的湖心，在坠入银河的前一秒，太宰治看见对方唇形说着"快逃"。
下坠的过程像穿过万花筒，记忆碎片与梦境残片在身侧飞旋。太宰治抓住某片锋利的记忆残片，掌心被割裂的同时，终于看清冰层下的真相——月光城堡的基座竟是堆积如山的童话书，每本书都锁着哭泣的孩童，而缠绕城堡的银藤蔓是无数未寄出的信笺。
再次睁开眼时，他躺在月光大厅的琉璃穹顶下。中也的披风覆盖着他，带着淡淡的橙香。所有崩坏的痕迹都消失了，仿佛方才的逃亡只是幻梦中的涟漪。
"要跳最后一支舞吗？"中也的军靴踏响大理石地面，裂纹中立刻涌出闪烁的星砂。宴会厅残破的落地镜突然拼合完整，映出两个虚实交叠的身影——镜中的太宰治仍是病弱少年，而镜外的他穿着缀满星尘的礼服，白发如月光流泻。
当《月光》钢琴曲从腐朽的管风琴中流淌而出，穹顶降下带着荧光的雪。太宰治踩到中也军靴的瞬间，整个舞池的地面突然透明化，露出下方齿轮停摆的巨钟。他们在指针上起舞，每一次旋转都令齿轮迸溅出冰蓝色的火花。
"为什么每次日出都会忘记我？"太宰治的质问散落在飞舞的星尘里，他看见中也后颈浮现出发条旋钮，镶嵌着与女巫眼中相同的紫水晶。
"因为清醒的人不配拥有童话。"中也扯断王冠上最后一颗珍珠，弹指击碎头顶的琉璃穹顶。银河倾泻而下的刹那，他的金发突然褪成雪白，眼尾浮现出与太宰治病历卡上相同的编码，"你看，连月光都是谎言。"
冰晶玫瑰突然在两人之间疯长，尖刺划破太宰治的指尖。血珠滴落处，那些带刺的枝条突然绽开黑蔷薇，花瓣上浮现出孤儿院所有孩子的睡颜。中也的披风在银河中燃烧，灰烬里飞出锁着记忆的蓝闪蝶。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梦境，太宰治发间别着的黑蔷薇突然化成药液。他挣扎着从病床爬起，发现枕边童话书的锁扣插着半枚蓝宝石碎片，而全院护工都在寻找昨夜莫名出现在礼拜堂的冰晶王冠。
高烧41度的夜晚，他在圣经扉页上画满螺旋阶梯。月光再次漫过窗台时，锁孔中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
(http://shuyous.com/book/3044135-42.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shuyou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