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心梦·侵蚀还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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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心梦·侵蚀还是现实

 

十七岁生日当天的雪落在病历卡上,将"进行性神经退行症候群"的诊断书洇染成水鬼的皮肤。太宰治数着窗棂间新结的冰棱,发现每根冰柱里都封着月光城堡的碎片——左起第三根冰棱藏着中也的银钥匙,第五根冻着半片燃烧的披风,最右侧那根甚至能看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紫罗兰色的瞳孔在冰层深处眨动。

孤儿院的嬷嬷们早己习惯他整日蜷缩在窗台的姿态,像只等待融化的雪人。褪色的童话书锁扣己经锈死,唯有扉页的血绘螺旋阶梯仍在夜间渗出荧光。当他试图用玻璃药瓶底片观察街道时,总会看见戴王冠的幻影掠过蒸汽电车顶端,可定睛望去不过是飘落的报纸残页。

"您见过穿军靴的公主吗?"太宰治拦住新来的见习修女,绷带缝隙透出的萤蓝血管在暮色中如同呼吸的星河。修女胸前的银十字架突然渗出冰晶,落地变成蓝闪蝶停在他肩头,"就是会踩着月光在齿轮上跳舞的那种……"

春樱纷飞时节,他在洗衣房发现缠着赭色发丝的齿轮。那些金属齿痕间卡着的发丝遇水便化作血丝,将整池清水染成葡萄酒色。当夜暴雨倾盆,太宰治跪坐在床铺上用发丝在墙面编织星图,闪电劈开夜幕的刹那,他看见中也倒悬在雨幕中,王冠上的珍珠正一颗颗坠向人间。

晨起时院童们惊呼樱花全部变成冰晶质地,而太宰治掌心攥着的珍珠己融化成胶状物,护士说那是他高烧咳出的脏器碎块。

蝉鸣撕碎盛夏的某个午夜,锁死的童话书突然自动翻开。太宰治看着第233页的插图剧烈喘息——月光城堡只剩下骨架状的钢筋,中也的披风缠在塔尖如同招魂幡,所有玫瑰都枯萎成铁丝网。他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纸面,却惊恐地发现血液正在被书页吸收,墨迹重组出陌生文字:"遗忘是女巫最后的仁慈"。

次日在礼拜堂昏倒时,他看见陀思妥耶夫斯基化作主治医师站在急救灯下,手术钳夹着的竟是齿轮形状的心脏。"该取出过期的梦境了。"医生的白大褂下摆滴落靛蓝色液体,听诊器缠绕着他的脖颈收缩成银蛇,"还是说,你宁愿抱着残破的谎言死去?"

秋雾弥漫的清晨,太宰治在阁楼发现落灰的银怀表。拧动发条的瞬间,整座孤儿院的玻璃同时炸裂,他在满地晶屑中看见十二岁的中也正在月光大厅擦拭步枪,弹匣里填装的不是子弹而是冰晶玫瑰。怀表盖内侧的俄文刻痕突然开始渗血"Нет сказки после полуночи"(午夜过后再无童话)。

持续低温幻觉中,太宰治开始分不清药液与月光。输液管里流动的银砂逐渐堵塞血管,手背的针孔绽放出微型玫瑰。某夜他扯断所有拘束带奔向禁闭室,在贴满符咒的铁门后找到一面等身镜——镜中的他穿着月光编织的礼服,而镜外的他正被现实侵蚀成半透明状。

"你来得太迟了。"镜中的中也只剩淡金色轮廓,军靴踏着虚空如踩星砂,心口的钥匙孔不断涌出发光的飞蛾,"沙漏的最后一粒银砂,早在三年前你第一次咳血时就坠落了。"

太宰治疯狂捶打镜面,裂纹中溢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星尘。当整面镜子破碎成银河,他看见七岁的自己正将童话书塞进枕下,而床底阴影里坐着编织命运线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女巫膝头的银线团分明连接着每个孩子的脑神经。

冬至那日,市政厅下达孤儿院关闭通告。太宰治在收拾行囊时,从床板夹层抖落出月光城堡的微缩模型。那些糖霜砌成的塔楼正在阳光下融化,裹着糖衣的中也人偶逐渐露出铁丝骨架,王冠上的蓝宝石其实是他的抗癫痫药片。

最后一次午夜梦回,太宰治在雪原遇见正在消散的中也。公主的军礼服褪成丧服般的纯白,指尖每说一个字就碎裂一截:"你该醒了,梦外的世界正在下初雪。"

"如果我把心留在梦里呢?"太宰治剖开胸腔,捧出缠绕星轨的心脏。中也却用步枪打碎了他的心脏,飞溅的碎片变成冬眠的蓝闪蝶落在少年们肩头。

晨光中搬迁的卡车碾过结冰的玫瑰,太宰治忽然想起某个相似的清晨,自己曾把早餐面包捏成王冠形状。当他翻开童话书最后一页,发现所有插图都变成空白,唯有封底印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诊所广告,地址栏用血写着"现实世界"。

二十年后的精神病学研讨会上,主治医师森鸥外展示着特殊病例:"患者至今保留着在窗台种植冰晶玫瑰的怪癖,每晚服用抗幻觉药物前,都会对着空气行屈膝礼——据说是某种己经失传的宫廷舞步。"

窗外又在下雪,太宰治在约束衣里数着幻觉中的齿轮转动声。袖口滑落的病历卡背面,谁用荧光墨水画着螺旋阶梯,台阶尽头隐约可见戴王冠的剪影。当他试图用牙齿撕开约束带时,听见遥远的虚空传来军靴踏碎月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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