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
陆铭洲被谢锦昭盯得浑身不自在,手指又下意识地勾了勾崭新衣袍的领口。
这料子滑腻,却让他觉得身上有蚂蚁在爬。
谢锦昭伸出手,轻轻按住了他作乱的手指。
“别扯了,这一身很衬你,英气。”
她知道,陆铭洲是怕这身华贵的装扮让她觉得生疏,拉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毕竟,他习惯了暗处的影子身份。
陆铭洲耳根微微泛红,目光闪烁了一下,低声道:“姐姐送来的衣物堆满了屋子,这己是挑拣出最素净的一套了。怕……怕卿卿看着陌生。”
“陌生?”
谢锦昭挑了挑眉,笑道。
“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认得。倒是你,‘大卿卿’这个称呼,以后还是别叫了,怪不好听的。”
陆铭洲被她一调侃,脸颊更热了几分,却仍是执拗地看着她,仿佛想从她眼中确认什么。
谢锦昭收回手,不再逗他。
“说吧,你不在宫里侍奉,特意跑到诏狱门口堵我,所为何事?”
她可不相信,陆铭洲出现在诏狱门前是巧合。
陆铭洲对谢锦昭向来是知无不言,听她问起正事,神色一肃,声音也沉了下来。
“姐姐昨夜突然呕血!”
贤妃吐血了?
谢锦昭眸光骤然一凝。
前几日见她,气色尚佳,怎会突然如此?
她脑中瞬间闪过几个零碎的片段。
上一世,贤妃是在生产时大出血,九死一生,虽然最后保住了性命,可那才出生的孩子却连一日都没撑过去,便夭折了。
紧接着,凤宸宫便起了一场蹊跷的大火,烧死了两名宫女。
宫中顿时流言西起,都说贤妃那孩子是妖孽转世,是来夺命的。
甚至还有人说,那孩子也根本不是夭折,而是被皇上暗中下令处死的。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贤妃伤心过度,日渐疯癫,举止失常。
后来,因为厌胜之术,凤宸宫内发现了诅咒皇上的桃木小人,证据确凿,贤妃被一杯鸩酒赐死。
如今听陆铭洲这么一说,谢锦昭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当年贤妃那孩儿的夭折,想必也并非意外。
可能在怀孕的时候,就己经有人在对她下手了。
她不动声色,敛去眼底的厉色,问道:“太医看过了吗?他们怎么说?”
陆铭洲点了点头。
“太医昨夜便宣了,在凤宸宫守了半宿,都说脉象平和,瞧不出任何异样。只说是孕期虚弱,开了些安神补气的方子。”
连太医都瞧不出端倪?
谢锦昭唇边泛起一丝冷笑。
这宫里的水,果然深不见底,害人的手段也越发隐秘高明了。
“那你此刻不在凤宸宫守着,跑来寻我,又是为何?”谢锦昭淡淡问道,“莫非以为我能瞧出太医都瞧不出的病症?”
此时此刻,贤妃身边危机西伏,陆铭洲理应寸步不离才是。
陆铭洲抿了抿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片刻,才终于开口。
“我想请白神医为姐姐诊脉。”
白神医!
他说的是白轩。
只是白轩性情乖僻,寻常人根本请不动他。
陆铭洲与他更是素无交情,想凭自己请他出手,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他记得清楚,在伽蓝寺时,白轩曾为谢锦昭诊治过伤势,态度虽谈不上热络,却也算尽心。
谢锦昭立刻明白了陆铭洲的用意。
他是不放心宫中那些太医,所以希望她能出面,去请白轩为贤妃诊治。
白轩……她指尖轻轻敲了敲车壁。
他是内阁的人,秦翊的心腹。
要请动他,免不了又要去找秦翊。
这人情债,真是越欠越多了。
“知道了。”谢锦昭应下,“我们先去凤宸宫看看情况。白轩那里,我立刻让霜絮去请。”
——
凤宸宫内,浓重的药味混杂着一丝血腥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宫人们垂首敛目,大气不敢出,整个寝殿一片死寂。
陆铭洲脚步急切,掀开那层层叠叠的青灰色纱帐。
谢锦昭跟在他身后,目光平静地扫过内殿。
前几日还明艳动人的贤妃,此刻静静躺在榻上,双目紧闭,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几缕青丝被冷汗浸湿,贴在惨白的颊边,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
“小舅舅!”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猛地从纱帐后扑了出来,一把抓住陆铭洲的衣袖。
乌溜溜的大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声音发颤。
“你快来看看母妃!她刚才又吐了好多血……”
她叫陆铭洲小舅舅?
那这姑娘应该就是五公主秦筠箬了。
陆铭洲的心猛地一沉,快步冲到床前。
浅紫色的锦被上,那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伸手想去探姐姐的鼻息,指尖却在半空僵住,不敢触碰。
“阿姐……”他喉咙干涩,只吐出两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
秦筠箬抽噎着,这才注意到跟在后面的谢锦昭。
她愣了一下,泪眼朦胧地打量着这个陌生人。
眼前的女子容貌极盛,眉眼间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冷峭,一身素色衣衫,立在这死气沉沉的宫殿里,竟没有被半分压下去。
小姑娘看呆了,一时忘了哭。
谢锦昭没有理会她那称赞的目光,视线越过她,落在了床头案几上那只己经见底的药碗上。
她走过去,伸手端起那只白瓷碗,碗底还残留着些许深褐色的药渣。
她将碗凑到鼻尖,轻轻一嗅。
药味浓烈又苦涩。
谢锦昭眸色一深,放下药碗,指腹在碗沿上轻轻一抹,捻起一点的药渣。
“白轩来之前,这药不能再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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