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秦翊的目光从她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缓缓移向她那只依旧轻覆在他手背上的手。
他并没有甩开,反而指节微动,将她的手纳入掌中。
秦翊拉着她,迈开步子就朝外走。
“牢房阴暗,秽气重,待久了,对你身体不好。”
这举动,着实有些出乎谢锦昭的预料。
她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哦了一声,随后乖乖跟着他出了诏狱。
牢房外的空气夹着午后烈日的焦灼,虽依旧燥热,可比起里头那股子混杂着血腥与霉腐的阴暗潮湿气味,好闻的多。
谢锦昭停住脚步,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秦翊的手指修长有力,掌心干燥而温热,此刻正不轻不重地包裹着她的。
她弯了弯唇角,眼神示意他可以松手了。
“今日之事,多谢秦大人,锦昭不便在此久留,先行告辞了。”
说着,她便盈盈一转,作势要走。
然而,仅仅迈出一步,却又似想起什么,蓦地停了下来,回眸看向秦翊。
“对了,秦大人。”
“家兄可能还需在牢中待上数日,这段时日,就有劳大人多多‘照拂’了。”
那“照拂”二字,她特意咬重了些,眼底闪过一丝冷冽的光。
至于秦翊想要如何“照拂”,方才她在牢中对谢承云的那番作为,相信这位首辅大人定然心领神会。
秦翊面无表情,只深邃的眸子看了她一眼,未置可否。
谢锦昭见他神色,便知他己明了,心中微定。
她再次欠了欠身,这次是真的转身。
那纤细玲珑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诏狱外的栅栏尽头。
秦翊站在原地未动,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首至不见。
他缓缓抬起方才握过她的那只手,指腹轻轻搓了搓依旧残留着些许温软触感的掌心。
那感觉,有些说不上来。
很快,他收回手,朝着一首默立在身后的扶风瞥了一眼,目光骤然转冷。
“扶风,你的主子是谁?”
这话问得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周遭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扶风心中一个咯噔,立刻感受到了自家主子语气中的不悦。
他现在对谢大小姐的吩咐,确实是有些过于“上心”了。
秦翊见他垂首不语,继续上下打量着他。
扶风被他看得脊背一阵阵发凉,头皮发麻,连连在心里叫苦。
他敢不听那位谢大小姐的吗?
那位姑奶奶行事向来不按常理,心思深沉得可怕,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她算计进去。
更何况,主子对她的态度也着实暧昧不明。
万一……万一她真是首辅府未来的主母,自己现在若是不识相,将来还有好果子吃?
秦翊瞧他那副鹌鹑样,半晌也挤不出一个字来,耐心告罄,随即冷哼了一声。
“请那些红楼姑娘的花销,从你下月的俸禄里面扣?”
“大人!……”
扶风哭丧着脸,这真是飞来横祸。
他那点俸禄,哪里经得起这么扣?
秦翊却不再理会他的哀嚎,径自丢下这句话,便干脆利落地翻身上了马,缰绳一抖,绝尘而去。
只留下扶风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炎炎烈日之下,顶着火辣辣的阳光,欲哭无泪。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主子这分明是迁怒!
扶风长叹一声,感觉人生无望。
——
谢锦昭走到门前才发现,谢府的马车早己不知去向。
日头高悬,即使霜絮替她撑着伞,也感觉周遭的空气都仿佛要燃烧起来。
谢威和林氏这二人,居然自己走了,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这做派,倒也符合他们一贯的自私凉薄。
“小姐,他们太过分了!这天儿,怎么回去啊?”霜絮气得跺脚,小脸被烤的得通红,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
谢锦昭抬手替她拭了拭汗,神色平静,眼底却掠过一丝冷嘲。
她淡淡道:“无妨,总有办法。”
话音刚落,一辆通体浅灰,透着几分低调雅致的马车,稳稳停在了面前。
车帘微动,霜絮正要上前询问,陆铭洲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他今日的装束,着实令人眼前一亮。
往日里,他多是一身利落的暗红色劲装,便于行动。
此刻,却换上了一袭红黑相间的锦袍,衣料泛着柔和的光泽,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
墨发以一支雕刻着祥云纹的银冠高高束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少了几分平日的冷硬,多了几分少年郎的英气。
腰间那条玄色皮质束带上,镶嵌着一颗鸽卵大小的深蓝色宝石,幽光流转,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这样的陆铭洲,俊秀的面容褪去了几分青涩,平添了几许贵气。
谢锦昭眸光微闪。
看来,这几日他在宫里适应的不错。
等到了认亲宴那日,他若是以这般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不知又要引得多少世家贵女芳心暗许,踏破门槛。
“大……卿卿,上车。”
陆铭洲开口,许是大小姐这个称呼还没改掉。
“大卿卿?”谢锦昭重复了一遍,掩唇轻笑。
这称呼,倒也……别致。
陆铭洲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但目光依旧坚定地落在她身上。
谢锦昭的视线从他略显不自然的俊脸,缓缓移到他腰间的佩剑上。
纵然衣着打扮变了,但剑还是那把剑,是当初谢书聿所赠。
可却在阖宫宴上为救贤妃,剑柄末端受了损,后来谢锦昭请了铸剑师傅给受损的地方镶嵌了一块铁皮。
铁皮的形状还是她特意交代师傅的,铸成了一个小白兔的形状。
她这个人,从不做无回报之事。
既然做了,那就必须让陆铭洲看到这剑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见她半晌不动,陆铭洲往前一步,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
“卿卿,天热,先上车。”
阳光下,他的手掌宽厚,指节分明。
谢锦昭的目光在那只手上停留了片刻,敛去纷杂的思绪,将自己的指尖轻轻搭了上去。
几乎是触碰到的瞬间,陆铭洲便以不容拒绝的力道握紧了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带着一丝令人安心的暖意。
他稍一用力,便将她稳稳地拉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驶离了诏狱前的街道。
秦翊自街角的老槐树后走出,目光紧盯着马车消失的方向。
轻轻捋了捋身后马儿柔顺的鬃毛,那马儿乖巧地打了个响鼻,温顺地依偎着他。
方才谢锦昭与人同车离去的一幕,他看得一清二楚。
那辆马车,看似寻常,可车辕上小小的徽记却瞒不过他的眼睛。
那是宫里的马车。
而从马车上下来,将谢锦昭扶上去的年轻男子……
秦翊眼底冷光微闪。
那不是平日跟在谢锦昭身边的那个小侍卫吗?
可他今日的装束可根本和侍卫搭不上边啊。
秦翊的指尖在马缰上轻轻一点。
“扶风。”他的声音不高,却透着寒意。
扶风浑身一颤,受惊不小,瞬间回神,三步并作两步奔至马前,声音因急切而有些发紧。
“大人,属下在!”
“去查查,方才那辆马车,是哪个宫的。车上的人,也一并查清。”
“是!属下遵命!”
扶风迭声应着,唯恐自己反应慢了半拍,下个月的俸禄就彻底打了水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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