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全然未觉我们的存在,依旧维持着眺望远方的姿势,仿佛一尊融入风景的雕塑。
阳光透过老果树浓密的枝叶,随微风晃动,在她身上投下零碎的光影,让她整个人有种不真实的朦胧美。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远处新屋区传来隐约的锣鼓,被拉得悠长而变形。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她终于动了。
她缓缓转身。
我依然看不清她的面容,她很快迈开脚步,朝旧屋区更深处的一条小巷走去。
步速依旧缓慢,每一步都沉稳,带着一种特有的韵律。
青色旗袍的下摆,随她动作轻轻摇曳,像一朵风中飘零的青色花瓣。
我的心跳加快。
几乎是本能,我拉着小雅,跟了上去。
我们始终与她保持着二三十米的距离,不远不近,既能看清身影,又不至让她察觉。
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默默行走在这迷宫般的旧屋区村道上。
她走在前面,身影时隐时现于残破墙垣和幽深巷道间。
我跟在后面,像个追逐某个古老秘密的探险者,心中的期待与不安交织。
这种感觉很奇妙,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每一步都踏在历史的尘埃上。
走着走着,就在我们即将拐过一个堆满废弃农具的墙角时,那青色旗袍身影,在拐角处一闪,突然不见了。
没有任何预兆。
如一缕青烟被风吹散,来得突然,去得悄无声息。
我怔住,心中涌起莫名的失落。
立刻加快脚步,几步冲到拐角,急切向里望去。
空空如也。
只有一条通往更深处的小巷,愈发幽暗和寂静。
刚才那个穿青色旗袍的女人,那个优雅又落寞的背影,就这样消失了。
仿佛她从未出现,一切只是我在这压抑环境中产生的幻觉。
我深吸一口气,平复胸中翻涌的异样。
“小雅,”我转向她,“刚才那个阿姨,你认识吗?”
小雅眨巴着大眼睛,茫然摇头:“不认识呀。”
我点头,没再追问:“好的,我们走吧。”
之后,我们便循原路返回,回到阿强的院子。
一踏进院门,新屋区那边传来的锣鼓喧天、鞭炮阵阵,便如潮水般重新涌来。
这份热闹,与刚才旧屋区的寂静,反差强烈,让我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而那个青色的、谜一般的旗袍女子,仍在我脑海盘旋。
我想等阿强回来,再问问。
中午时分,阿强总算回来一趟。
他将小雅送回她爷爷奶奶家,转身对我简短交代:“上午庆典结束了,下午还要开会。你在家好好休息。”
我点头。
从他紧锁的眉头能猜到,下午的会议,恐怕又是一场硬仗。
莫让和三叔公那些人,绝不会轻易罢休。
阿强胡乱扒了几口饭,又行色匆匆地离开。
小院再次恢复宁静。
我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
脑海里不断浮现那个穿旗袍的神秘女人。
这个村子,像个被层层迷雾包裹的巨大谜团。
难道她和村里的事情有关?
一觉醒来,暮色己沉,阿强仍未回。
下午的会议,究竟如何了?
我心中担忧,却又一阵无力。
我终究是个外人。
这种时候,除了等待,我什么也做不了。
夜越来越浓。
就在我要被等待和焦虑吞噬时,院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是阿强。
“怎么了?”我连忙迎上去。
阿强看着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几个字:“莫心姑姑……回来了。”
莫心姑姑?
我脑中瞬间闪过旧屋区那个青色的背影。难道真的是她?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她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阿强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这么多年了!村里人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人。谁能想到,她会在今天下午回来。”
我心里隐隐感觉,事情可能出现了巨大转折。
“那她这次回来……”
阿强的眼睛蓦地亮了起来:“她回来得太及时了!简首神兵天降!今天下午,莫让和三叔公那伙人,变本加厉,还把那个什么郑行长也带来了,说是要再次清算莫氏的产业,还要当场重新投票,决定莫妍手上那个传承符的归属!”
他顿了顿,语气更激动:“就在他们以为胜券在握,准备开始投票的时候,莫心姑姑出现了!”
“她一句话没讲。”阿强比划了一下,“只把一叠东西轻轻放在桌上。”
他声音里充满敬佩。
“那些,是二十多年前,砖厂陷入绝境时,那些吵着闹着要退股的村民们,亲手签下的退股声明!其中就包括闹得最凶的那几家。”
“退股声明?”我确实吃了一惊。
这东西居然还留着。
“没错!”阿强用力点头,“莫心姑姑当众把当年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她说,当年砖厂经营本就困难重重,后来又因为设备老化出了严重的意外,她的未婚夫,还有我父亲,都在那次事故中一起遇难了。”
“消息传来,整个村子都炸了锅。那些原本就摇摆不定的股东们,更是被吓破了胆,生怕自己的钱打了水漂,一夜之间,纷纷上门,哭着喊着要求退股。”
阿强的声音有些沙哑,眼圈微微泛红。
“当时,莫心姑姑还年轻。跟着她的父亲德福伯,还有她的哥哥,也就是莫妍的父亲,到处奔走,西处求爷爷告奶奶地借钱,想要稳住局面,可还是拦不住那些退意己决的村民们。”
我几乎能想象到当年的绝望。
“最后,是德福伯一家,也就是莫心姑姑他们家,硬生生把所有的债务都扛了下来。那些退股的人,拿回了自己的股金,拍拍屁股走了,只留给德福伯家一个空壳子的砖厂和一屁股还不清的债。”
我屏住呼吸:“后来呢?”
“后来,”阿强深吸一口气,“莫心姑姑就跟着她的哥哥嫂嫂出外打拼,想要挣钱还债。可谁知道,几年后,又是一场意外,她哥哥嫂嫂也撒手去了,只留下孤苦伶仃的小莫妍。从那以后,就是莫心姑姑一个人,一边拉扯着莫妍长大,一边在外面苦苦支撑。”
这样一个女人,经历了这么多。
“这么多年,村里人只知道莫心姑姑在外面做生意,似乎还做得不错,但具体做成了什么样,没人清楚。大家只知道,村里有什么公益事业,比如修桥铺路、资助困难学生什么的,需要用钱的时候,莫心姑姑都会以德福伯和她哥哥的名义,托人送钱回来,从不含糊。”
阿强顿了顿。
“而且,最让人想不通的是,她每年还会给当年那些退了股的村民家里,送上一笔钱,美其名曰‘分红’,一年都没有断过。”
我不解地蹙眉:“给那些人分红?她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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